第71章(1 / 2)

狼镝 凉蝉 2433 字 2023-09-04

怒山人?还是北戎人?贺兰砜问。

大瑀人。远桑道,和你年纪差不多。不知是什么身份,但想杀他的人不止我一个。说到这儿,她想起自己随手捡的东西,便从怀中掏出那柄小刀:这是那人随身携带的,常系在他腰上晃荡。此类小刀,不是高辛人爱用的么?

熊皮小刀在火光中晃悠,刀柄上细细的金珠闪动光芒。

贺兰砜几乎连呼吸都顿住了。世上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这把刀,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高辛人随身携带的小刀。他把它交到靳岄手上,靳岄用它来杀过熊。

他抓过那柄刀。刀子溅上了泥水,有些脏污,但显然它被人细心地保管着,时时擦拭,光亮如新。他忽觉手心发烫,随即连胸口也热烫起来,怦怦乱跳。

除了这刀,还有一块玉佩,也是在他身上系着的。远桑说。

远桑跟踪过靳岄。她跟着他去瑶二姐的店铺,看到他珍而重之地保管那鹿头,又因为鹿头与岑融起争执。吵得厉害,我不靠近都能听见。远桑说,玉佩碎过,他找人补好了,谁都不让碰。

吵的什么?贺兰砜抬头问。火光凝在他黑色瞳仁中,映亮了绿色的荧膜,仿佛眼内生起两簇沸腾小火。

贺兰砜的反应让远桑误以为他对这个话题有兴趣。或许是许久不见故乡的客人,这个雨夜里她谈兴很浓。

记不清了,什么死不死的。她转而说起自己观察到的,和靳岄有关的许多事情。

靳岄年纪不大,心事却很重。和他差不多年岁的梁京青年一个个花天酒地,或是勤恳学问,总之总有几个同路人。他却几乎没有朋友,身边有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保护着,不是呆在宅子里,就是在街上晃荡。

他常去燕子溪,也常去清苏里的靳府,一呆就是一个时辰,闷不吭声。吃东西看戏的时候他倒是会高兴一点儿,街上几个卖樱桃煎的店子他都去遍了,但都不满意。可不满意,他也常常去吃。他这时候才显得快乐一些,有点儿活气。

巴隆格尔只觉得无趣。此时远桑说:对了,就是方才你在修心堂后院救下的那人。这小刀应该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巴隆格尔打了个呵欠:到底是谁啊?叫什么?

话音刚落,贺兰砜已经起身。靳岄。他代替远桑回答,他是靳岄。

巴隆格尔惊呆了,他眼看着贺兰砜从自己身边奔出去,跨上飞霄,瞬间消失在大雨和密林之中。

远桑从火里扒拉出烤土豆,罕见地笑了:怎么?是认识的人?

巴隆格尔抓抓脑袋坐下:不止呐。

贺兰砜骑着飞霄在林中狂奔。他不知靳岄在此,更不知靳岄竟然是这样在梁京生活。为何有人要杀他?他费尽心思回到梁京,不是应该被岑融好好保护起来么?如果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为什么要以牺牲贺兰兄弟二人为代价,博取返回大瑀的机会?

转眼已经抵达沈水岸边,贺兰砜忽然看见在密集的雨帘里,远处有袅袅白烟氤氲升腾。他看不见仙门关,但知道那是什么圣象骸骨供奉处,日夜有人烧香叩拜。

靳岄说得没错,世上有大船,有盛满星辰的长河,有横跨天际的长鲸,还有怪物一般巨大的大象。贺兰砜紧紧握住了缰绳这些都不是欺骗。靳岄后来再也没有骗过他。他是被大雪覆盖的驰望原,坦率干净。

莽撞的决定几乎瞬间生出。贺兰砜不觉得突兀,也不觉得诧异,一切本来就顺理成章他必须去靳岄身边。事实的真相此时此刻对他来说毫不重要,那是所有事情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件。即便靳岄真的做错了什么,他也要奔到靳岄身边,他会训责他,还要抱着他。

月亮和风鹿应当永远在一起,他们要穿过世上的风雪。

所有的困惑、痛苦、辗转被大雨全数冲走。贺兰砜心头有一个念头,无论什么都无法动摇。他的情意是血狼山的鹿头,一经点燃,永不熄灭。

暴涨的河水淹没了石桥,滚滚向前。大雨毫无停缓势头,贺兰砜没有穿蓑衣,浑身被淋得精湿。飞霄无法渡河,在岸边焦灼徘徊。贺兰砜跳下马,走近河岸,却立刻被大浪扑得倒退几步。沈水根本无法跨越。

仙门城就在对岸,灯火飘摇。

靳岄!!!他在雨中大喊,声嘶力竭。

靳岄猛地睁开眼,一下从床上坐起。

陈霜快步走来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打雷而已,你继续休息。

靳岄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丢失的小刀,立刻要下床。

岳莲楼去找了。陈霜厉色道,无论是小刀,还是贺兰砜的行踪,明夜堂都会为你找到,但你可别乱来。

他给靳岄灌了一杯茶,靳岄按下心中不安和焦急,问他:你好些了么?我们是怎么被迷晕了?

原来琼周刺客所用的迷烟,是琼周海客猎鲸时才会用的药剂。粉末冲水,注入中空的长枪,刺入大鲸体内后,大鲸受药力影响便会昏迷不醒。大鲸是琼周人心中的海神,只有极少数海客会猎杀它们,这种药剂极少有人使用。

陈霜与母亲靠海生活,与这样的海客有来往,他见过这种东西。

我们只是吸入少许,效力不大,没有影响。陈霜道,倒是你靳岄,对不住,是我大意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靳岄正要安慰他,眼角余光却看见房间里还站着个小孩。

他此时才想起,回程马车中确实有个孩子。他发现小刀不见后情绪激动,岳莲楼直接把他打晕了扛回车上,靳岄竟没能问一问这孩子来历。

岳莲楼偷回来的。陈霜说,这孩子据说是问天宗宗主。

靳岄大吃一惊,贺兰砜之事暂时被他抛在脑后。他冲孩子伸出手:小孩,你过来。

小孩长得乖巧伶俐,七八岁年纪,虽不会说话,但行止彬彬有礼。

陈霜又从桌上拿起一幅画卷:岳莲楼还偷了幅画儿。

靳岄:他怎么什么都偷。

据说这画的也是问天宗宗主。陈霜展开那画,随口道,不过这宗主跟咱们眼前的小孩长得完全不一样。

他平时并没有这么多的话,此时唠唠叨叨,十分啰嗦。靳岄知他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便点头道:我看看。

话说回来,这画中人我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有几分熟悉,可又说不上来怎么了?陈霜忽然发现靳岄眼神变了。

画上人衣袍当风,飘然若仙,此画笔法流丽舒展,他仙人般矜贵气质跃然纸上。

问天宗宗主?靳岄问。

陈霜和那小孩同时点头。

这便奇了。靳岄轻笑,画上这位,分明是大瑀五皇子,岑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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