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恶趣味冒出来,还真逮着凤轻语作诗这一茬不放了,“不同身份的口吻切换自如,做出来的诗叫人感同身受。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并非从未出过京城的四公主,而是饱经风霜的潦倒文人。”
凤轻语的脸颊机械地抽搐了一下,连顾斐也沉默了。
事实上,在丸子提出凤轻语诗作口吻不一之前,顾斐也觉察出诗风的迥异。他并非文墨粗浅的半吊子,顾家教导素来严苛。顾斐既被列为京城诗画书三绝之一,自然是有真才实学。但看在作诗之人是凤轻语的份上,这才将这疑问压下去。
“长姐,作诗讲究的是一瞬间情感的迸发。”凤轻语觉得这淫.□□人简直孤陋寡闻的叫人发笑,总是揪着一些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挑三拣四。她所做之诗词,哪一句不是流传千古的绝响?轮到她一个封建社会只知强抢民男杀人如麻的女淫.魔来说三道四?
可心中再是不满郁闷,凤轻语也不敢用怼质疑她才华的学子的话去怼丸子:“若是一字一句地抠字眼儿,又如何能算得上作诗?”
丸子没理会她,转头忽然看向顾斐,笑道:“想必诗词顾公子也看了,顾公子以为呢?”
顾斐被问住了,实在答不上来:“小生……”
凤轻语被他这支支吾吾的态度弄得心一慌。她立即看向顾斐,顾斐偏过了眼睛。
凤轻语忽然就真的有些慌了。
丸子勾着嘴角,忽然就缓缓地笑了。
她坏的很,非常坏,所以,在知晓自己对顾斐可能有点小心思之下,丸子非常乐意抓到痛脚就将他身边的异性一脚踩死。
放下诗集,丸子忽然站起身,乌发随她起身的瞬间被一阵清风吹拂到顾斐的鼻尖。那冰凉的触觉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幽香,让顾斐袖笼里的手不自觉捏紧了。
就见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笑道:“四妹,说来也有点意思。”
冷而魅的嗓音一出口就有种肃静的效用。不仅凤轻语心口一沉,顾斐的心神也被抓了过去。丸子背对着两人看着亭外郎朗绿竹,嗓音飘在风中:“你诗集中的《将进酒》朕在藏书阁的一本古籍上瞧见过。不过呢,将进酒的落款并非‘卷山人’,而是李太白。”
凤轻语的瞳孔剧烈一缩,骤然站起身:“你胡说!”
心脏仿佛被捏住,她惊恐地看着丸子。眼睛像利刃一般一寸一寸地打量她。然而从眼神到举止,并未发现丸子身上现代人的气息。
显然,这就是个古人!
在确定丸子是古人,她忽然急中生智:“长姐莫要自己没有才华便嫉妒臣妹!恶意诋毁!!”
丸子蓦地转头,凤眸凌厉地射向凤轻语。
“放肆!”
凤轻语方知自己激动之下忘记了身份,被丸子凌冽的一眼看的腿软,立即跪下去。
她脸色发白,想辩解却有些不敢看顾斐震惊的眼睛,只能狡辩说:“长姐什么李太白?历朝历代就没听过这个人。长姐是从何处看来的?这《将进酒》明明是臣妹去岁醉酒一气呵成做出来的诗作!”
丸子却冷笑:“不仅《将进酒》朕读过,连《爱莲说》朕也读过。不巧的是,《爱莲说》的落款也并非你‘卷山人’,而是周敦颐。”
凤轻语跪在地上,冷汗如瀑,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坚持诗集上的所有诗作都是她偶尔而发。丸子说过的那些人,她听都没听过,指不定是谁抄袭了谁。
别说,丸子荒谬之下,竟为她这份厚脸皮感到惊喜??
顾斐的表情已经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不可置信,不可思议。因仰慕凤轻语的才情和品行,他甚至将自己的院落都用‘水华’来命名。
如今被丸子当众拆穿,一记重锤打碎了他心中腹有诗书的高华女子,他竟无所适从。
凤轻语注意到顾斐的脸色,眼圈儿都红了:“顾斐,不是,这些真是我作的诗。我何至于骗你?你我相交多年,你难道还不信我?”丸子笑了:“那你这是何意?是说朕在仗势欺人?”
“臣妹没这么说!”凤轻语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无法原谅,绝对无法原谅。这个□□的皇帝竟然当着她心爱之人的面,如此对她。不过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古人!竟然敢在自己这集聚了化精髓的高材生面前如此狂妄!今日这份屈辱,她凤轻语记下了!
凤轻语心中翻滚着恨意,嘴上倔强道:“臣妹不过是实话实说,为自己挣一份真诚。长姐即便是一国之主,也不能如此不讲理地冤枉臣妹!”
丸子却笑:“冤枉?”
她迈开腿走至凤轻语的面前,躬下身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来。
丸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好似惊奇,又好似想笑。她丝毫没有为凤轻语的悲壮所感染,然后用一种轻飘又十分平静地问她:“朕现如今十分怀疑。你的这张脸皮是什么东西制成的。难道是钢筋铁板?怎地如此厚实呢……”
凤轻语的脸一瞬间铁青。
丸子却没放过她,反而看向顾斐:“你不如问问顾公子。他信不信这本九十首诗九十个心境的诗集,是你亲自所作。”
顾斐:“……”
第58章恋爱脑暴.虐女皇(10)
第四只恶毒女配
尽管凤轻语不承认,但显而易见的事实还是在顾斐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阴影。至少在这一段时日内,顾斐不知该如何面对凤轻语。他心中富有诗华的女子,竟是个剽窃旁人诗才的欺世盗名之辈,这叫顾斐顾公子心中无法坦然接受。
丸子长指敲着桌案,笑眯眯地听顾战细说他在凰临各处的部署。
既然要清除凰临长久以来的世家盘踞势力,单靠不流血的文人变革是没有大效用的。必要的暴力和流血手段,与政治变革相辅相成。
顾战是一个非常有军事才能的将军。丸子一面听着他细细分析遍布凰临各处的兵力强弱,以及各个州府州牧的偏向以及品行,一面在闹钟勾勒出武将的分布图。沉思良久,不得不妥协一件事。在行动之前,务必确保辅政大将军林义不会坏事。
“将军对林义此人是如何看?”与顾战一样,自女皇驾崩以后,林义至今不曾上过朝。凤九天脑海中对于林义的了解并不多,在行动之前,她确实应当去见见林义。
顾战跟林义分别为凰临的骠骑大将军和辅政大将军,各掌十万兵力。新皇继位以后两位大将军虽行事低调,但与顾家顾斐的优异非常不同,林义乃至整个林家都在上京不曾有过冒头之举。若非丸子继续军事力量,很容易就遗忘林义的存在。
顾战思索片刻,有些为难地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略有些固执。”
固执?这可不是一个好词,丸子眉头皱起来。
“林义此人与诸多朝堂的同僚不同,此人心性颇为纯粹。”顾战一时间也无法向丸子解释清楚林义的脾性,“认定为主的人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若不能得到他的认可,就会十分麻烦。此人不仅固执己见,且颇为擅长打击异己。”
“哦?”丸子突然来了兴致,此人脾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十分符合她的胃口。
既是如此,丸子决定寻个恰当的时机便去会一会这固执己见的林义林将军。
书房中香炉的青烟缓缓升起,茶香满溢。顾战端坐一旁不曾打搅丸子沉思。秋试的日子一日日靠近,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丸子和顾战都不确定这群大世家贵族会有什么手段,但无论如何都务必保证秋试的顺利进行,以及朝堂的顺利肃清。
须臾,丸子从沉思中回神,忽地屈指敲了一下桌案:“不知将军的大公子婚配否?”
顾战一愣,正色道:“不曾。内子有心替他说亲,不过犬子自小主意大,似乎是没有相中的姑娘家便一直在推拒,婚事上不曾有着落。”
丸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只这四个字,顾战觉察出丸子的心思不免诧异了一瞬。不过一想长子过于出众的姿容,神情有片刻的复杂。丸子注意到他的脸色,笑道:“将军是不舍得?”
“自然不是舍不得,陛下误会了。”顾战一听丸子如是说,立即否认道,“犬子能得陛下看中,是他毕生的福气。不过犬子生性颇为倔强,自幼喜恶分明,且行事全凭喜好肆意妄为。若非他心甘情愿之事,强行勉强必定会惹出大乱子。”
他为难地看着丸子,道:“陛下,顾斐那等脾性不适合后宫……”
“无碍,”丸子起身行至窗前,“朕从不会勉强于谁。将军不必过于忧心。不过,若是令郎自己心甘情愿,不知将军作何想法?”
这顾战倒是回答的斩钉截铁:“那是犬子的福分。”
丸子得了他的应允,心情大好。虽说贪图顾斐的美色,但丸子却不想为贪这点美色毁了跟顾战的君臣之谊。留在顾府用罢了午膳便折返回宫。
闵州赈灾款贪污案的认证物证陆续进京,这一案牵扯的人也不少。上从户部尚书,闵州州牧,闵州太守,以至于下属干旱县丞等,十来个涉案官员。没了南宫充在前面挡着,后头藏头露尾的人尾巴就全冒了出来。
贪污一案陆续罢免的官员如今全都被囚车锁着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秋试的日子迫在眉睫,丸子本想着寻个时机去造访林府。却没想到从来没什么动作的林义率先发起难来。联合下属,阻碍丸子改革的施行。
忆起林义与凤轻语的关系,丸子忽然就有点想笑。不知这四公主是恼羞成怒自己那日当着顾斐的面揭穿她的底细,以至于私底下用这些手段来给她一个教训;还是凤轻语自觉朝堂混乱,凭她便可浑水摸鱼从中捞点好处。
不过凤轻语的这一出手,给丸子的部署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思来想去,丸子决定在采取手段之前,先了解一下林义的固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好闵州赈灾款贪污一案提审,丸子派人将林义请来旁听。若是有任何可以招揽林义的可能,丸子自然是选择招揽而非花大气力拔出。
天子的诏令送至府上,林义再是闭门不出,也无法堂而皇之违反圣令。
当林义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丸子送算是将姓名与他这个人对上了。
林义与翩翩俊雅的顾战不同,这就是个纯粹的武将。体格壮硕如小山,络腮胡子长满半张脸。一双虎目瞪过来,十足的凶神恶煞。
他头一回认真正视传说中荒淫无度的女皇还大吃一惊。似乎没料到女皇生得如此美艳。且比之骄矜中略带稚气的四公主相比,这是一位真正的天之骄女。幽沉的双眸仿佛能洞悉一切诡谲心思,通身君临天下的气度只淡漠地立于高座之上便无人能及。
他在打量丸子之时,丸子自然也在打量他。
君臣双方短暂地有个初步印象之后,大理寺便将胡宽等一众涉案罪臣提上朝堂。认证物证俱在,胡宽等人无从辩驳,颓唐地伏案认罪。丸子下令即刻问斩,将涉案人员亲眷全部收押并迅速命人抄没涉案官员的家产,充入国库。
林义全程冷眼看着丸子言眨不眨地一口气斩杀十多位官员,心中对这位女皇的果决狠辣又有了点底。忍不住多瞥了几眼上首。却不知丸子十分敏锐。
被丸子抓了几次后,他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打量。
不过这一番初见,到叫他心中对女皇的遭污印象有了不小的改变。武将看人素来直觉行事,林义与顾战的不同便是,他一旦直觉行事起来更纯粹。林义今日一见,直觉女皇似乎并非外头传言那般昏聩。毕竟沉溺酒色之人,可没有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
觉察传言有误,他忽然对女皇的一举一动有了容忍度。
且不管林义这一直觉行事的脾性,叫凤轻语生了多大的气。就说丸子大刀阔斧地处理了贪污案后,又空出不少职缺。吏部在经历丸子猝不及防任用男宠占去诸多要职之后吸取了教训,立即提呈了新官提拔和适合人选的谏书。
在没了相国之后,六部的谏书只能直达圣听,这中间便少了太多可操作的空间。
丸子在细细考察了谏书上所有人选后,只采纳了一个,其余全部驳回。与此同时,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又将她后宫的那些男人给推送到这些空出来的职缺上去。
吏部尚书孟罔十分难堪,当众愤然道:“若是陛下拒不采纳吏部的建议,整个吏部岂不形同虚设?如此行事,陛下还需要老臣等作甚?!”
丸子红唇勾起来,丝毫不为所动:“你若不忿,大可辞官归隐。”
吏部尚书老脸涨红,差点没被丸子这一句话给噎死。
他捂着胸口,瞠目结舌地看着毫不怜惜老臣的女皇。愤怒冲上脑袋,有那么一瞬他当真想以罢工不干来威胁丸子。但一想到前车之鉴,权势滔天的南宫家是如何土崩瓦解的,他的这口气就硬不起来。
涨红的老脸渐渐转紫,孟罔硬生生将这口气给憋住了。
不过即便是憋住,他回到府中一样大发雷霆。想他孟家四百年在京城屹立不倒,一代比一代昌盛,他不可能像一个弑夫夺位建朝的荒唐王朝的女皇低头。关在书房一宿之后,孟罔连夜去信给了其他世家家主。
丸子端坐在桌案后,安静地翻看着上官清呈递的邸报。御书房中,除了纸张翻动的声响,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许久,丸子将邸报往书桌上一丢,嗤笑出声:“吩咐你寻的擅临摹的人可找到了?”
上官清盯着眼前地砖冷清道:“已寻到三人,正秘密送至京城。”
丸子‘嗯’了一声,站起身来。高挑的身影被烛台的光拉得细长,她负手立于窗前,庭院中清凉的风吹进屋中,烛光跟着摇曳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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