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沈兰若郁郁的心又翻涌起来。
明明她跟表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等着及笄后互付终身,成就一桩美满姻缘。可结果呢?她今年十六了,姑母一早说好的十六就让表哥提亲的,也没有提!不仅没提,表哥还三媒六聘迎了个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回来!
沈兰若恨,恨谢家人市侩,不辨她与表哥的真心。又恨姑母,没能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考虑一二。可最恨的,还是自己的身世。为何沈家人就不能成器?好好的家业败得骆驼,叫她不能堂堂正正地与表哥议亲。
她知表哥心中也苦,若非为了娶她,何至于如此委屈自己。
可今日挨了丸子的一巴掌,叫她呕得心中滴血。自小到大,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沈兰若只觉得天都塌下来。
沈兰若趴在床榻上,越想越委屈,脸越来越白。
明明她没有故意装病骗表哥,她自幼身子不好,整个谢府都知晓。忧思过重便会时常缠绵病榻,表哥会为了他丢下新婚妻子她也没想到。今日不过是心中实在愧疚,这才不顾病体等在半路,谁知表嫂竟然上来就给她一巴掌……
一旁红玉看她哭得快厥过去,急得当即就想去找谢霖要公道。
“你敢去,往后就别跟着我了!”沈兰若大怒。
她骤然从床榻上爬起来,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想到红玉今日说的那番话,若非她故意激怒,自己也不会挨着一巴掌:“再自作主张,就别叫我姑娘了!”
红玉被这话吓得不轻,当下就跪下来。
沈兰若袖笼里的手指捏的发白。红玉是自小就伺候她,两人说是主仆,其实跟姐妹也差不了多少。看红玉这模样,沈兰若也心疼。
但一想到她口无遮拦,只能硬着心肠不给好脸色。
红玉眼圈渐渐红了。
沈兰若冷着脸不叫她起来。
将持续就,红玉这才知晓怕了。诺诺的认错,连连保证绝不会再背着她去找谢霖。
因早晨这一遭,本就多愁善感的沈兰若,午膳一口没用。
她这段时日一直在哭,从谢霖与叶家议亲起,她少有不哭的时候。如今加上生病,沈兰若窝在房中半日,没忍住又哭了一场。
另一边,杨嬷嬷等人守了一上午,没守到人。
临近午时。早上应了午膳会汀兰苑来用的谢霖,准时赶回来。
丸子表现得十分欢喜,围着他叽叽喳喳的打转。她上午好好歇了一觉,本就娇媚可人,歇好了更显娇艳欲滴。跟苍白娇弱的沈兰若是两个极端。谢霖端坐在主座之上,不咸不淡地应付着,眼睛十分克制地不去看她。
丸子也不在意,热情地替他布菜舀汤。
她一举一动很是雅观。嗓音糯糯,说起话来也十分悦耳。那柔荑上浅淡的香气跟长了钩子似的,丝丝缕缕地人的鼻子里钻。
谢霖有些不适应,抬手拦了一下,淡声道:“不必忙了,坐下用。”
丸子也不勉强,乖巧地在他身边落座。
午膳是汀兰苑小厨房做的。谢家是大家族,国公府的院落众多,其实设有小厨房的院子不多。但是为表对长房媳妇的看重,汀兰苑也有幸开设了小厨房。
谢霖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有些菜便多吃几筷子。
丸子安静地在他身边用饭。用饭的时候话不多,乖乖巧巧的,但谢霖眼观鼻鼻观心,却总能清楚地感觉到一道似水的眼神胶在他身上。他有些坐立难安,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丢下筷子就走,谢霖只能闷声吃。
一不留神,谢霖用得多了。
丸子看他坐姿略显僵硬,知晓他这是吃撑了。丫鬟们撤了盘子下去。她坐他身边小心地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谢霖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丸子。
对上她灵动的双眼说是自己吃撑了,想要他陪着出去走走。谢霖忆起她不过吃了小半碗碧梗米,恍惚了下,意识到这是她在体贴自个儿。
感觉很奇怪,谢霖没说话。
丸子却拉着他袖子娇俏地甩了甩:“可不可以啊,夫君?”
谢公子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虽然只是拉着袖子,但汀兰苑上下见夫妻俩如此和睦不由欢天喜地。杨嬷嬷噎在心口的一口气可算是松了。昨夜之事瞒下来是做对了。忍一时之气,讨得姑爷的欢心,接下来才会长久的和美,毕竟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
谢霖用了饭也陪着散了步,没在汀兰苑坐多久便走了。
不过临走之前,还是留下了晚膳要回来用的话。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这是要补上昨夜的洞房花烛。
丸子睁着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脸红得跟猴屁股。
谢霖有些尴尬,但老实说,不讨厌。余光瞥到丸子红得滴血的耳根,他想到自己早就做好履行职责的准备,便将心里那一点迟疑舍去了。
孩子是必须要生的,否则兰若进不了门。
不过见丸子这般的温顺乖巧,谢霖铁石的心肠,终于还是有了一丝愧疚。
既然谢霖夜里要留宿,汀兰苑便有的忙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圆房。杨嬷嬷就想安排得隆重些。从谢霖走起,便动员了全汀兰苑的下人,里里外外地洒扫。不过这院子本就是新房,没什么脏污的地方。杨嬷嬷等人布置,不过是将昨夜撤下去的东西,再准备一次。
前院路上,沈兰若没去告状,出乎汀兰苑众人的意料。杨嬷嬷却还是不放心,打发几个人去凝香院门口盯着。
汀兰苑的动静,没瞒着外人。
全谢国公府的人都盯着呢,一有动静就传到长辈耳中。自然知晓谢霖这冰坨子,新婚次日与媳妇牵手逛园子之事都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长房的夫妇。
凝香院自然也听说了。
沈兰若哭了一下午,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哭不出来。
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的诗集一个字看不进去。自表哥答应迎娶叶秋月进门,她心里就像扎进了一根刺。扯一下就疼,疼多了,都麻木了。
虽然告诉自己已经麻木了,沈兰若晚膳却还是一口没吃下去。
兼祧之事其实是她亲口劝得表哥答应的。因为表哥不愿,而她想堂堂正正进谢家大门。可事到临头,她又后悔了。她开始怨恨。为何她的家世如此低微?为何谢家就不准她名正言顺的嫁给表哥?为何表哥这般的说到做到……
今夜一过,表哥与叶秋月就成了真正的夫妻,沈兰若将手中的诗集狠狠砸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谢霖又掐着点儿地回了汀兰苑。
他刚回,身上还夹着笔墨的气味儿。丸子正在内室里绣花。说来,与沈兰若会赋诗作画不同,叶秋月虽是世家贵女,却因天分所限,只识得几个字。
此时见谢霖进来,丸子丢下手头之事便笑脸迎上来:“相公,你回来了。”
糯糯的一把嗓子也与沈兰若清冷不同,仿佛揉了蜜汁儿在里头。
谢霖是不喜人黏腻地说话的,嫌说不清楚。但丸子这一口嗓子说话有股奇怪的腔调,反而叫人听了耳根子发麻。
谢霖绷着脸问她在做什么。
丸子花蝴蝶似的转到软榻边,从簸箩里拿出绣品。
再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走到他面前,高兴地告诉他:“妾身在给相公绣荷包。”
谢霖瞥一眼:“不必。”
亮晶晶的眼睛立即暗淡下去,霜打的茄子似的。
谢霖眼睫微微抖了一下,一言不发。
屋里有些沉默。
“那我做得简单点,就放着。”安静了一会,像是自己想通,那娇花似的脸又灿烂起来,“相公喜欢什么图样?兰草?修竹?还是祥云?我做好了就放在相公箱子里。相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可以佩。”
谢霖敷衍地点头:“随你,摆饭吧。”
女子似乎并未被他的冷淡所扰,依旧高高兴兴的。下人们极有眼色地摆饭布菜,丸子想也不想地拉着他的袖子一起坐到了桌边。
谢霖眉头还没来得及拧,丸子已经松开手,叽叽喳喳地指示下人布菜。
虚眼一瞥,布得都是他喜好的菜。
不得不说这份细腻的用心叫人动容。谢霖眼角余光注视着身旁的女人,有些一早就打好腹稿的话,此时说不出口了。
他复杂的眼神,丸子只做不知,舒舒服服地用了晚膳。
夜里留宿是必然的。
昨夜没圆房,早晚得圆房。
谢霖倒没有‘已有心爱之人便誓死不碰其他女子’的忠贞意识,他是正统世家教养长大的公子。虽因沈兰若的眼泪,拒了长辈赐通房。但叶秋月与那些玩意儿不同,这是他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妻。除此之外,孩子生下来,兰若才能进门。
负手在窗边站了许久,窗外凉风习习。扭头见丸子一身亵衣从净室出来,谢霖便淡淡道了句:“歇息吧。”
丸子没说话,低头的瞬间,白里透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谢霖眼神一闪,嘴角微微抿了抿。
廊下竖着耳朵听屋中动静的杨嬷嬷暗自一笑,给身边两个握着棍子的粗使丫鬟使眼色:“都给我把远门盯住了。若是再有人敢夜闯,就打断她的腿!”
第4章兼祧之妻(4)
第一只恶毒女配
虽是不情不愿迎娶了叶秋月,但不可否认的是,叶秋月是个合格的妻。柔顺体贴的脾性,落落大方的行事做派。
说句公道话,就行事做派来说,她确实比兰若更适合做一房主母。
摇曳的烛火随风微动,屋内下人垂头敛目,贴着墙边退下去。
一身亵衣的谢霖走上前打横将丸子抱起。灯下看美人,朱唇秀目,肌肤赛雪,无一不美。谢霖眼神闪了闪,掀起纱帐将人压在了身下。
心中有些别扭,身体的愉悦却是骗不了人的。女儿家馨香柔软的身子和任由摆弄的乖顺,差点没叫初尝滋味的谢霖迷失心智。谢霖只觉得阵阵叫人心口发麻的愉悦,让他根本罢不了手。若非丸子啜泣着喊累,他当真要压着人无休止地闹下去。
一直闹到三更天,屋外杨嬷嬷小声地问了,他才舔着唇讪讪地放开了人。
“世子爷,”杨嬷嬷贴在门边,听屋里动静久久不停忍不住劝诫,“少奶奶初次承欢,不能过了火,还请世子爷怜惜。”
他低头看了一眼丸子,床榻上被他娇弱的女子眼圈儿都红了。
她赤.裸地仰躺在榻上,肤色泛着被狠狠疼爱过的粉。发丝被汗水濡湿,一缕贴在颈侧一缕黏在嘴角。似乎茫然不知所措,丸子睁着红红的眼睛可怜兮兮看他的模样,仿佛娇花吸足了雨露,欲滴得谢霖差点没绷住又覆身上去。
深吸一口气撇开眼,谢霖才勉强将这股冲动压下。
门外的询问声还在,杨嬷嬷絮絮叨叨地请他多怜惜,谢霖又瞥了一眼丸子,骤然起身去了净室。
约莫一刻钟后,他亲自去外间儿开了门。
杨嬷嬷领着下人在门外候着。门外提着热水的,捧着器皿和换洗衣物的下人低着头,不敢看到衣衫不整的谢霖。
杨嬷嬷做了个手势,便低眉顺眼地进屋去收拾。
下人们训练有素,收拾起来十分利索。一炷香,内室和床榻上便焕然一新。丸子人伺候着在净室梳洗,谢霖敞着亵衣散发坐在榻上,回过神后心情有几分复杂。
原本打算敷衍了事的谢霖,没料到自己沾上丸子后竟撒不开嘴。
谢霖手中拿着一本书,翻了三四页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一会儿回味刚才滋味儿,一会儿想起沈兰若泫然欲泣的脸。两番交缠在一处,他烦躁地将书丢一边,翻身上榻。
丸子是这个时候洗漱好回来。
屋里下人退下去了,她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顺着床脚往上爬。世家规矩,夫妻两共枕眠,按规矩,妻子是该要睡在里侧的。
丸子按规矩就慢吞吞地往里侧去。不过期间因为动作太笨拙,不免会蹭到谢霖些许。初尝滋味的谢霖身子僵了僵,笔挺地躺着不动。
纱帐外灯火摇晃,昏暗的空间彼此身上的气息都清晰可闻。谢霖等了许久,该爬到里侧睡的人却在小心翼翼地拉他的袖子,似乎想窝进他怀中。不过谢霖这会儿已经清醒了。想到沈兰若,他直接将袖子从丸子手中抽走。
察觉丸子还想扯,他开了口,拒绝的意思很明确:“快睡吧,夜深了。”
说罢,翻了个身背对过身去。
拒绝的意思很明确,丸子眨了眨眼睛,还是将自己一只手塞他手心。
谢霖犹豫了片刻,只当睡着了没察觉便没甩开。
翌日,丸子睁开眼,汀兰苑已经没有谢霖的身影了。贴身丫鬟直言,姑爷一大早便起身急匆匆地走了,连早膳都没用。
丸子于是打了个哈欠,收起可怜兮兮的表情,又躺下去。
再睁开眼,天色大亮。
谢家的长辈对新婚夫妇很是宽厚,谢家大家长甚至还当众打了招呼让丸子不必每日的晨定昏醒。丸子这般睡到日晒三竿,汀兰苑也无人说敢些什么。
而另一边,谢霖因昨夜失控之举心有愧疚,一大早便去了凝香院。
沈兰若昨夜一夜未眠。听下人说谢霖在外面等,她狠了心叫人拦着不准他进来。谢霖一看这阵仗就知她又跟自己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