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
眼角一抽,满脸大写的尴尬。
整个人立在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瞧瞧他编的这瞎话,怎么就那么瞎呢!
嘿嘿陪了两声笑,钱来在韩柏对面的椅子坐下,压着声音道:“不瞒韩老弟,我在外面,养了外室,眼下那外室闹性子呢,我若是不立刻过去,她就要闹到我家里去。”
眼睛一闭心一横,东家使出杀手锏。
小伙计立在一侧,敬佩的看向东家。
为了脱身,这种瞎话您都敢说!
韩柏意外的看了钱来一眼,咳了一声,“您的私事。”
钱来……
韩柏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放到桌面上,食指将那纸推向钱来。
钱来的疑惑看了韩柏一眼,“这是什么?”
韩柏没说话,只示意他看。
钱来盯了韩柏一瞬,拿起纸打开,一眼看到纸上的内容,钱来捏着纸的手,就是一抖。
“这……”
韩柏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账簿和账簿上的脚印,收了目光转而一脸肃色,“这是我们老爷从京都带回来的。”
宋定忠作为余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去京都的事,钱来是知道的。
“宋老爷回来了?”
韩柏点头,“原本还要逗留两日的,只是得了这个消息,怕耽误了您的大事,就急忙返回了。”
钱来立刻朝韩柏一抱拳,“宋老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这个,宋老爷从何处得来?”
韩柏就瞥了一眼一侧的小伙计。
钱来这才想起小伙计还杵在那里,立刻朝小伙计吼了一句,“还不滚出去。”
小伙计……
拼了老命的朝东家递了个眼色:玲珑山,金矿。
然而东家满心都被那张纸给牵住了,挥了挥手,“把门看好。”
小伙计无法,只得退出去。
怪不得钱来如此,实在是韩柏送来的这张纸,是一封求救信。
而写下求救信的人,正是他此刻在京都的大儿子钱臻。
信上,钱臻说他被人冤枉,以杀人罪被关在刑部大牢。
钱臻去京都,那是他托了安国公府的关系,让他在京都的溧阳书院读书的。
平时都是与安国公府的少爷们在一起。
好好地,怎么就被抓刑部大牢了!
钱来一双眼焦灼的望着韩柏,一个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几岁。
“我们老爷去京都办事,在酒楼用饭的时候,听邻桌的人议论令公子的事,得知令公子被抓到刑部大牢,我们老爷立刻就去了刑部大牢,打点了看守,这才得以进去探望。”
钱来听着,只觉得一颗心都不会跳了。
“在牢里,令公子许是被用过刑。”韩柏瞧着钱来的神色,徐徐道。
钱来闻言,险些滑落手中的信函。
嘴角狠狠一颤,蹭的起身,“用刑?”
韩柏叹了口气点头,“我家老爷说,令公子身上有好些鞭痕,许是在牢里关的时间长了,那些鞭痕处好些都溃烂了。”
钱来立在那,只觉头晕目眩,晃悠几下。
“我们老爷想要疏通狱卒,给他请个大夫来瞧瞧,被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这封信,还是我们老爷给了狱卒足足一百两银子,才求来了纸笔。”
顿了一下,韩柏瞧着钱来心痛欲绝的样子,吸了口气起身,“我就是来传个话,你们在京都若是有熟识的朋友,赶紧托托关系吧,令公子说,他真的是被冤枉的,他是替安国公府的三少爷顶了罪。”
钱来一双充满悲戚的眼,倏忽间瞪直。
替安国公府的三少爷顶罪?
怎么可能!
他送臻儿去京都,就是因为能有安国公府的照顾。
眼下,他怎么就替安国公府的三少爷顶罪!
安国公府在京都是什么势力,怎么还用得着……
钱来心头,一团乱麻。
韩柏抱拳,“我就不多叨扰了,这件事,我看,你赶紧上京一趟吧,去的晚了,许是……”
后面的话,韩柏没有说完。
盯了钱来一瞬,韩柏离开。
钱来怔怔立在那里,甚至没反应过来韩柏走了。
韩柏一走,小伙计立刻又进来,“东家?玲珑山那里……”
第三十五章确定
钱来现在,满脑子都是韩柏刚刚的话。
他儿子被人用了鞭刑。
而且,在牢里关的久了,鞭痕处都溃烂了。
连个大夫都瞧不上。
宋定忠想要让他儿子写封信,都得花一百两银子买通狱卒。
怎么会这样!
安国公府就不管吗?
就算是替安国公府的三少爷顶罪,难道凭着安国公府的势力,就不能给他从牢里捞出来?
等等……
就算是从牢里捞出来,又怎样,将来科考,那也是身上有污点的!
好好的孩子送到京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还有,在牢里关的久了是多久。
为什么他一点消息没有收到。
他在这里,替安国公府守着金矿,他儿子在京都,却替安国公府的少爷顶罪!
钱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生烟。
他惹不起安国公府,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就这么没了。
吸了口气,钱来抬脚就朝外走。
小伙计瞧着东家的脸色,想要张口问问又缩着脖子将话吞回去,只紧紧跟上。
出了首饰铺,钱来上轿,极速直奔玲珑山。
半路便与下山回来的赵霁德遇上。
双双下轿,钱来扫了一眼赵霁德身侧长长的押送队伍,吸了口气尽量平和了神色,抱拳道:“赵大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有人炸了山上的老虎洞?”
此刻已经是繁星璀璨的夜里。
赵霁德狐疑看着钱来。
“这大晚上的,钱老弟这是要上山?”
钱来……
只顾着心急如焚,竟是忽略的此刻已经是夜里。
钱来摇头笑笑,“不上山,出去收账。”
赵霁德便笑道:“钱老弟也太敬业了,什么帐白天不能收,非得连夜收账,你这是不让人家睡个安生觉啊!”
钱来急的一颗心都快炸了。
哪有心思和赵霁德开玩笑。
“赵大人这是从哪抓的人,怎么瞧着都面黄肌瘦的。”
赵霁德觑着钱来的神色,不动声色笑道:“说来惭愧,有人竟然打着安国公府的名号在此处私开金矿,这些,都是矿里的矿工,若非这次有猎人炸老虎洞,闹出大动静,我作为余州的父母官,都发现不了竟然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打着安国公府的名号?”钱来眼珠动了动,看向那些被押走的矿工,“他们说的?”
赵霁德嗤笑。
“他们哪知道什么安国公府,是矿上的头子说的。”
钱来心跳一滞,“头子?”
“一个胖子!”赵霁德细细看着钱来的反应,“耳朵边上有颗黑痦子,和我差不多高,足有两个我胖,一说话就喘。”
钱来急喘了两口气。
“他,他还说什么没有?”
“我哪能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这不是败坏安国公府的名声吗,他一开口我就一掌劈晕了他。”
钱来眼角一抽,目光落向赵霁德的手。
您这身功夫,还没废呢!
一侧衙役……
默默向上翻了翻眼珠。
啊,今天的星星好明亮呀!
啊,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啊,我们大人又说瞎话啦!
东拉西扯须臾,钱来套了一会儿话,便抱拳立在一侧。
赵霁德打趣钱来几句,转身上轿。
等到赵霁德一走,小伙计立刻朝钱来道:“东家,这可怎么办,他们抓到的是刘大,刘大可是见过安国公也见过安国公世子的,赵大人现在不相信刘大的话,可等他把案子递上去,刘大一作证,这……”
这小伙计是安国公从安国公府指派过来协助钱来的。
他口中的刘大,正是那个胖子。
钱来满心都是他儿子的安危。
若是他儿子没有出事,此刻他必定是想办法拖住赵霁德,让他且先将案子压住,他好趁机给安国公府那边报信。
等安国公府收到消息,一切就好办了。
可眼下……
他哪有心思和耐心去拖住赵霁德!
“立刻进京。”
小伙计一听,连忙道:“东家,现在进京,万一赵大人先咱们一步把案子递上去,不就坑了国公爷嘛,要不还是您去拖住赵大人,小的赶紧去送信儿。”
钱来抬手在小伙计脑袋上啪的拍了一掌。
“胡闹!现在我去拖住赵霁德,怎么拖住,万一刘大张口指认我呢?”
小伙计就道:“那就让人杀了刘大?”
这话一说,小伙计立刻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世好主意。
“只要刘大一死,就没人能指认安国公府了。”
钱来……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主意。
他纵然再心急救儿子,却也不敢正经耽误安国公的事。
思忖一瞬,钱来道:“那就你去安排刺杀刘大的事,我现在就进京将此事通知给国公爷。”
小伙计立刻哎了一声应下。
应下,又反应过来不对,“您进京,那谁去拖住赵大人?”
钱来……
“密谋刺杀刘大,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最快,你要得手也要等到明日了,况且,赵大人要将案子呈上,怎么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将案卷写好,我要争取的就是从现在到明日的时间啊,争分夺秒懂不懂?”
钱来用一种极其紧迫的语气说道。
小伙计……
眨巴着眼睛抬手摸摸大头。
“话是这么个话,可小的总觉得,应该您留下,刺杀刘大之后,您还能继续拖住赵大人,小的去报信儿,这样还能给国公爷多写时间准备。”
钱来抬手,又去拍小伙计的头。
有了之前的教训,小伙计立刻脖子一缩躲到一侧。
“那可是金矿!你以为我是谁,想要拖住赵大人就能拖住的,别说梦话了,眼下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送消息,赶紧安排吧!别耽误了国公爷大事!”
说完,唯恐这小伙计再说出什么让他难以驳回的话,钱来立刻反身回轿子。
“快,回城!”
这厢,钱来一行人急吼吼回城。
钱来准备进京,小伙计着手准备暗杀胖子刘大。
那厢,宋定忠黑着脸立在当院。
“人呢?”
韩柏恭顺的立在宋定忠面前,“已经下山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差不多就到家了。”
宋定忠捏了捏拳。
“我说过多少次,瑾儿只能陪着四殿下去寻路,不能去金矿口,金矿口是什么地方,那是安国公府撒了大量杀手在的地方,有个万一……”
韩柏此刻,也是心有余悸,后怕无穷。
“当日出发,四殿下亲口同我说了,只是让大少爷去勘察路线,还说,一旦确定了方位立刻就送大少爷回来……”
“男人的话,骗人的鬼!这话你也信!”宋定忠没好气道。
韩柏……
第三十六章回来
老爷,这话杀伤面积是不是太大了?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韩柏默默垂头。
毕竟是他没看好大少爷。
横了韩柏一眼,宋定忠又道:“不是早就炸山了吗?怎么他们现在才回来?”
“早在您回来之前的半个时辰前,四殿下的人回来要了数顶轿子,说是在山上遇到野人,四殿下要把野人带回,估计大少爷他们耽误了时间,是和野人有关。”
按照约定,应该是沈樾先将宋瑾送回家,然后再行炸山。
可山都炸了,宋瑾也没回来。
当时韩柏就吓得全身冷汗,立刻带着人漫山遍野去找了。
然而一圈找下来,完全没有踪迹。
就在韩柏心急如焚束手无策的时候,沈樾的暗卫带着徐霖和赵福海回来了。
可暗卫只知道将人送回,却不知道沈樾和宋瑾在哪里。
韩柏急的只想捏死那个暗卫。
好在几个时辰之后,玲珑山那边传来消息,大少爷现身了,正在下山。
韩柏语落,宋定忠一脸匪夷所思的盯着韩柏。
眼角一抽,满目震愕,“野人?”
韩柏点头,“野人。”
宋定忠……
“咱们在余州住了十六年,余州的玲珑山,咱们去过不下百次,怎么我从来不知山上有野人!”
韩柏……
“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这只能等大少爷他们回来细问了,轿子已经派出去了,想来是真的。”
宋定忠立在那,只觉得头顶嗖嗖的飞线团。
是他老了吗?
韩柏察着宋定忠的神色,换了话题道:“钱来已经动身去京都了。”
宋定忠嗯了一声,没说话。
钱臻是钱来的长子,学识不凡,科考大有希望。
钱家未来从仕的希望可都在钱臻身上呢。
他岂能不心急如焚。
宋定忠不说话,默了一会儿,韩柏又道:“现在安国公府世子徐霖和赵福海还在暗房关着,要怎么处理?”
“等瑾儿回来再说。”
没看着宋瑾平安回来,他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
明知道宋瑾就在回来的路上,可宋定忠这颗老父亲心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定,肚子饿得咕咕叫,就是吃不下一口饭。
有心想要迎出去吧,又觉得不妥。
毕竟儿子新婚,带着新进门的媳妇游山玩水也是常事,他一个做老公公的怎么能急迫的迎出去呢!
真是……他太难了!
院子里徘徊了许久,直到天亮之际,外面小厮奔了进来,“老爷,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
思儿心切的宋定忠闻言,装作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了。”
慢吞吞说完,待小厮退下,宋定忠拔脚就朝宋瑾的松香院而去。
韩柏……
宋家二门处。
十辆马车缓缓停下。
宋瑾和万喜翻身下马,等着沈樾下轿一同回松香院。
毕竟沈樾是他新进门的“大少奶奶”。
夫妻共同回来,哪有不等的道理。
轿辇里。
沈樾深吸一口气,胆战心惊的迈出自己的双脚。
等到脚板的确是稳稳落在地上,沈樾用了用力踩了一下地面。
嗯。
站稳了。
再次深吸一口气,连摔两次狗吃屎的沈樾昂首挺胸,迈着小碎步出发。
宋瑾和万喜立在一侧,瞧着沈樾这独特的下轿方式,笑得肩头一颤一颤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宋瑾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一路扭着腰肢迈着小碎步回到松香院,一进松香院大门,沈樾顿时肩头一松,喘出一口粗气。
他男扮女装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gu903();收拾一番,即刻就能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