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墨九用自己配的药给他治腿,在脚伤恢复期间成贺自然不会再出来。刘氏和成书晴成书婉都绷着一颗心,既紧张又期待。
所有人看似按部就班,下人少也有少的好处。没有闲人就没有人探听主子们的事情,而刘氏和她们因为有了希望脸上和愁容都淡了许多,看上去走路都比往常更有精神头。
在大房眼中,二房老的老残的残已经没有在意的必要,成贺摔到腿引赶快腿伤复发的事情在那边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除了成老夫人那里派了个婆子过来假惺惺问了几句后,再无下文。
至于成书晴的婚事,正如墨九所料成老夫人回绝了荣府,理由是两家原是世家,要是错了辈怕以后不好称呼。
成老夫人派人传了话,说是会替成书晴找一门好亲事。成书晴松口气的同时,心又重新提起来。
墨九道:“都说一嫁从父二嫁在己,如果晴表姐你真不想嫁人,外祖母也不会硬逼着你出嫁。这事你自己主意要拿好,谁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逼你。”
“可她是嫡祖母…”成书晴心有余悸,在定北的那些年她已经磨去所有的斗志,她已习惯于这压榨被人安排。
“表姐,如今成家已经平反,你们不是罪臣家眷。你是成府里的姑娘,不是成府的下人。你的婚事自然有二舅母做主,外祖母怎么也越不过二舅母。”
刘氏面有凄惶,“这样…真的可以吗?她毕竟是嫡母,我们二房现在的处境不好,什么事都得靠着大房那边。”
被人支使惯了,难免生出一些奴性。
早年刘氏未必是这样的性子,虽说是庶子媳妇,但也是国公府里的主子。那时候大房二房表面和乐,二房也颇有几分体面。
成家出事后,他们所有人的身份一落千丈,大房对他们二房再无客气可言。加上丈夫在流放途中去世,那时候晴姐儿和贺儿都太小。她一个丧夫的妇人,除了倚靠大房别无选择。
久而久之,不仅她成了大房的下人,她的儿子也成了大房的下人。
墨九当然知道二房眼下确实只能靠着大房,但是大房未必愿意让二房巴着不放。在没有榨干二房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前,大房或许还愿意容忍二房的存在。一旦最后的价值都被压榨干净,只怕二房会比现在更惨。
“二舅母,你仔细想想。在定北的时候如果没有大房的人,你们是不是会活得更好一些?如今你们虽然是住在成府,但是试想一下如果你们是住在别处,没有大房的人,难道你们就活不下去了吗?”
刘氏被她问住,嘴里喃喃:“世家大户要是分了枝,那就真的没有依靠…”
“你们住在这里,感觉到依靠了吗?”墨九反问。
成书晴指甲掐着掌心,内心在纠结。
墨九觉得这对母女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脱离大房,她们以为背靠着成家就能享受到成家带给他们的荣耀和富贵。
这一点她们并没有错。
世家大房的庶支都不喜欢分家,因为一旦分家就意味着成了庶支。以后子孙的前程,姑娘们的亲事都会降低好几个档次。
成婉芋觉得女儿说得对,她带着女儿在庄子生活多年,说实话她觉得比在覃家过日子要强。虽然清苦一些,但胜在清静。
“嫂子,我觉得久儿说得没错。这些年你们受的苦还不够吗?如今都回到成家了,大房那边奴婢成群,我们二房的主子还要自己洗衣服做饭。我见过母亲,她通身的穿戴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你再看看你…大房那边的婆子走出去都比你体面…”
刘氏沉默了,小姑子说的话实在是扎心,但她知道这是事实。比起心中的悲苦,她更多的是茫然。
墨九道:“舅母和表姐好好想一想,这事暂时也不急。等贺表哥的脚好了,我想他肯定会有自己的主意。”
“对,对。”刘氏忙道:“我们听贺儿的。”
这个时代,凡事要靠家里的男人做主。
墨九不急,她觉得那位贺表哥是个明白人。
成贺的脚在恢复期间不能下地,在此期间她专心带着信娘识字。信娘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识字的速度并不慢。
成书晴每天想着弟弟的腿就要好起来,再看到女儿握笔的姿势有模有样,不仅能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全家人的名字。她看着有些歪扭和稚嫩的字,突然捂着嘴哭起来。
墨九扶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久儿表妹,谢谢你,谢谢你…”
“一家人何必言谢。”
二房处境不好,刘氏明明知道成老夫人嫌弃他们是累赘,还去信到河西让她们母女上京,就是怕她们母女在河西受人欺负。
就冲这份情,墨九也会尽力帮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还得他们自己立起来。
成老夫人表面功夫做的好,二房要是自己立不起来,只能等着被大房一直压榨。成家人回京两年多爵位还没有回来,大房要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可是再急也没有办法,为了维持以往的体面就得要银子。成老夫人之所以没有同意荣家的亲事,除了成书音极力反对外,应该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荣家也没什么钱。
成老夫人如今能推出去联姻找财路的只有成书晴,所以成书晴要嫁的人家大抵会是商贾之家。
事实证明墨九猜得没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成老夫人真的给成书晴找了一户人家。一位姓卢的有钱商户,嫡妻三年前去世,膝下有嫡子嫡女还有庶子庶女。
成老夫人话说得极好听,成书晴是二嫁之身。以前在定北受苦了,她特意寻的殷实人家让自己可怜的孙女享享清福。
有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的后母,有什么清福可言?
那来传话的婆子眼睛都快长在头顶上,听说是成老婆子以前身边的老人,这样有体面的下人当然不会把二房放在眼里。
“二姑娘,老夫人为了你可真是操碎了心。那卢家可不是一般的商贾,以前还是皇商。卢老爷也还年轻,今年还不到四十。人家卢老爷还说了,他不嫌弃信娘小姐,你可以带女儿一起嫁到卢家。”
听起来,倒是不错。
刘氏有些心动,下意识看向墨九。
墨九问道:“敢问这位妈妈,不知那卢老爷的长子今年多大?”
年近四十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应该做祖父了吧。
那婆子似乎很是不屑,还真是小地方出来的姑娘,怪不得这么不懂规矩。议亲之事哪里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过问的,二姑奶奶也不管管。
成婉芋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事事由女儿做主,根本就意识不到墨九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就连刘氏也没有意识到,眼巴巴地看着那婆子,一心想知道答案。
那婆子轻蔑不已,这一房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卢老爷的长子今年二十有一,已经娶妻生子。”
成书晴脸色一白,如果真嫁过去不仅要当后母,还要当后祖母。
刘氏原本的那一丝心动也散了,她的晴姐儿还年轻,怎么能一嫁过去就当后祖母。这门亲事听起来不错,细细一思却是哪里都不如意。
“二姑娘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老夫人为了你不知费了多少神,你要是同意就点头,老奴还要回去给老夫人回话。”
再嫁由己,又因为回到大京要顾及礼数和体面,成老夫人才会派人来问。以前在定北时成书晴一嫁一送,她可是一字都未同刘氏商量。
成书晴唇已咬得发白,她心乱如麻地看向墨九,在墨九的眼神中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还请妈妈给我带一句话,就说不孝孙女要辜负祖母她老人家的苦心了。”
那婆子闻言脸色一变,“二姑娘,你不再好好想想?”
“不了,我不想再嫁人,我只想好好把信娘养大。”
“二夫人,二姑娘还年轻,不知道一个女人独自养孩子的辛苦。您是她的母亲,难道您也同意她这么做吗?”那婆子问刘氏。
刘氏狠了狠心,“我家晴儿前后两次所嫁非人,她受了太多的苦,我实在是不忍心逼她再嫁。还请妈妈转告母亲,就让她在娘家多留几年吧。”
那婆子冷笑,“二夫人可真是一个好母亲,您这样不是疼她,您是在害她啊!”
墨九道:“这位妈妈,主子们的事情你一个下人不好插手吧。我二舅母和二表姐都说了不同意这门亲事,你自去和外祖母回话便是,哪里来的这些个训人的道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们是主子?”
那婆子看向墨九的目光很是不喜,一个打秋风的表小姐算哪门子的主子。
“是老奴多事,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
成老夫人听了她加油添醋的一番回话,从牙齿逢里挤出一句话:不识抬举的东西。
身为成府的老夫人,成老夫人自持身份当然不会明面上做一个逼迫孙女嫁人的恶祖母。以前在定北的时候也是,拍板事情的人是她,真正安排的人是她的儿媳,也就是原成国公世子成林的妻子于氏。
做为罪臣的家眷,于氏在定北当然不可能养尊处优,但她看上去比刘氏年轻太多,脸上也没有刘氏那刻在皱纹里的愁苦。
所谓妯娌,大约很多天生都不对盘,更遑论一嫡一庶。
进京两年多,于氏身为嫡子嫡媳可没少出风头。举凡是要去别府赴宴之类的,都是她和成书音出门,刘氏和成书晴母女一回都没有参加过。
早年成家还没有获罪时,刘氏和她的差别还没有这么大。如今这嫡庶二子的媳妇,已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刘氏面对于氏,不自觉低人一头。
“我说弟妹啊,你是怎么样的,怎么能由着晴姐儿胡来呢?”
“嫂子,晴儿她真是被亲事吓怕了…我总不能逼着她再嫁人吧…”
于氏脸色微变,“那是从前没有办法,现在她是成府的姑娘,谁不高看她一眼。那卢家可不是一般的商户,卢老爷前头的那位发妻也是官家小姐,而且还是一个嫡女。”
这话倒是不错,卢老爷前头的妻子确实是官家小姐,只不过这官家也分三六九等,一品的官家和九品的官家那可是天壤之别。
八品小官家的嫡女,也值当于氏拿出来说嘴。
刘氏不清楚这里面的底细,只是觉得不能让女儿去当后祖母。“嫂子,晴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她在定北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是真想多留她几年,让她自自在在地当几年姑娘。”
“你呀真是糊涂,晴儿都多大了,再拖下去你只会害了她。她眼下还算年轻,说句难听的话或许男人还图她能生养。要是再过几年她年纪大了,又是二嫁之身,更不好找人家了。”于氏语重心长,“我们都是当娘的,你疼女儿的心情我理解。你自己好好想想,可别等过几年她再想嫁人,怕是连卢老爷这样的男人都寻摸不到了。”
刘氏的心被她说得一阵动摇,嘴上倒是没有松口。
多年妯娌,于氏大概知道这个弟媳被自己劝动了。她又说了一番看似掏心窝子的话,眼看着刘氏差不多已经心动这才起身告辞。
“你好好劝劝晴姐儿,可别误了自己的终身。”
“嫂子,我省得,我会劝她的。”
“行了,别送了,回去吧。”于氏挥着帕子。
墨九站在屋墙边上,看着那挥着帕子的妇人。这妇人的模样与记忆中应该是有变化的,不过就算是没有变化她光看脸也认不太出来,但是这声音她不会听错。
即使是过了二十一年,她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原来当年的那个妇人就是成世子夫人,怪不得她一直找不到人。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山重水复终会见。
第61章相见不如怀念
墨九是一名胎穿者,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有太多的疑问。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口音、陌生的生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很快接受事实。那时候她想既然老天给了自己新的人生,她这一世更要好好的生活。
婴儿的眼睛看东西模糊不清,她很想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和生下自己的那个女人,但总觉得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她知道自己是在一座宅子里,宅子不太大。家里除了生母以外,还有一个老婆子。那老婆子太老,走路似乎都有些不稳。
生母很漂亮,可能是看不真切便显得更加如雾中之花一般美貌无双。生母的声音很温柔,会轻轻地哄着她唤她宝宝。
她没有名字,生母说她的名字应该由她的父亲来取,至于那个父亲她则一次也没有见过。
母爱这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不存在的。她庆幸自己重活一世有个疼爱自己的母亲,这一世她肯定是个有人疼的孩子。
然而这样的想法很快破灭。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家里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身后带着两个力壮的婆子。从那女人的口中她才知道,生母并不是父亲的妻子,而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
而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才是父亲的妻子。
在这样的时代,嫡妻是有权利处置自己丈夫的任何一位妾室。妾室等同于货物一样,是可以随意发卖和处置的。
那个女人给了生母两条路,一个是生母自行了断,她会被抱进府里抚养。另一个是把她弄死,而生母则要离开父亲自生自灭。
最后生母选择了第一个。
然而在生母死后那个女人并没有兑现诺言,她根本没有被接到所谓的府中抚养。
一晃二十一年过去,在她下山当暗卫的那几年中她曾经试图找过那个女人,却一无所获。原来成家远在定北,怪不得她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找到所谓的亲人,三年以前她或许还愿意费一些心思去找。在这三年中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她已经知道有人真心疼爱的滋味,所以她对于自己的来历已经完全不在意。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你费心去找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当你放下的时候它反而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和成家人还真是孽缘深重,重到让她觉得命运在捉弄人。
刘氏送走于氏后,看到了她。对于这个外甥女,刘氏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真心真意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gu903();“刚才那位夫人就是大舅母吗?”墨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