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可没什么旖旎心思,命都要没了,男女之事先搁一边。
“我的血是很难得的毒,又是珍贵的解毒圣品,我相信你应该能猜得到。。你应该听说过药人,我就是其中的一种。我从小被我师父喂毒长大的,这天下的毒,我差不多都吃过。最近我饱暖思毒,有些想吃一些没有吃过的毒。”
她看到他的眼神,那目光中只差没有明晃晃把她看成一个疯子。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拉着他的衣袖摇了两下。
“易白,我们都是这么好的朋友,这点小帮你不能不帮?”
“我要怎么帮你?”荣直淡淡地问。
她眉眼弯弯,“我想尝尝宫里最阴狠的毒。”
第47章年夜饭
寻常人无不谈毒变色,她不仅要他帮自己弄些毒,而且还笑吟吟地说要尝一尝。纵然他知道她体质异于常人,依然有一瞬间的惊讶。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他问。
她眉眼依旧弯弯,分明是在笑,但那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在哭。她在他的目光下慢慢收敛笑意,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而难过。
烛光之下,他甚至能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你在哭?”
她连忙否认,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哭?像我这样的人,哪有时间哭,又能哭给谁听?我就是…就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解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我的血明明可以给别人解毒,而我却想害别人。”
他看着她,她在故作坚强。
“想哭就哭出来。”
“我真的没有想哭,我只是很想做我自己。”
单纯的是她自己,不是什么人的解药,更不是什么人的血库。
如果有可能,谁不想只做自己,哪怕那个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堪。他并不想成为别人,但是不得不伪装成另一个人。
因为真实的自己,他害怕被别人知晓。
她曾经说过,他们其实算得上是同一类人。在他们示于世人的面目之下,是他们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另一面。
“每个人都想做自己,人生本善,谁会天生就知道去害人。有人生来就是罪,那罪难道是他自己带来的吗?”
易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就在墨九张开欲问之时,荣直已从刚才短暂失态中恢复。那张脸还是那样的淡而平静,眼神还是那么的视一切如无物。
“你要是真那做,可有想过后果?宫里的毒阴狠超出世人的想象,你可知那些宫妃的背后都是些什么人?她们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她们手中的东西轻则让人发疯,重则让人生不如死。你确定你要尝吗?”
墨九想说她不怕,但她隐约有些不太确定。
师父是很厉害,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有人一生只精一毒。而那毒又登峰造极,她体内的毒根本化解不了怎么办?
“要不我想想?”之前她确实有些意气用事。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确实应该要好好想想。”
这一想就是她彻夜难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过。醒来后听到外间有人说话,一个是荣直,另一个好像是宫里的太医。
那太医姓柳,人称柳太医。
荣直听到动静进来,让她躺在床上先别起,纱账也没有挂起来,仅露出一只手腕在外面。
那柳太医什么也没有问,对她的身份只字不提。在对她细细切脉后,对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她听到对方呼吸的顿滞及急促,心知这个柳太医肯定被自己吓坏了。
她的体内可不是简单的几种毒,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毒加上还有许多错综复杂的东西。
好半晌,柳太医才慢慢松开手,脸都快皱成一朵菊花。
“荣公子,是不是要到外面去说?”
“不必,就在这里说。”
柳太医还是没有多问一个字,道:“我刚才给这位姑娘切脉时发现,她体内积毒多年,其中有许多令人闻之色变的毒,这些毒在她的身体里相生相克暂时相安无事。说实话,她身体里的那些毒,若只是一两样老夫还可以尽力一试,但是太多了老夫无能为力。”
墨九盯着头顶的纱账,微微扯动嘴角。
易白是想给她解毒?
她是被毒喂大的,只有毒怕她,还没有她怕的毒。明明觉得对方此举有些可笑,但她的心却觉得有些温暖。
这一丝暖驱散她内心的悲凉,她差点落泪。
柳太医摇头叹息,道:“这位姑娘虽然能平安活到现在,但是以后不好说。”
“此话怎讲?”荣直问。
“我家世代行医,所谓医毒一家。早些年我也研究过一些毒方,曾经在古早的医书看到有过记载。相传有些习医制毒之人,会养一些药人和毒人。前者是用药养大的药人,后者是用毒养大的毒人。听说药人的血能治百病,毒人的血能解百毒。药人难得,毒人更是难得。药且有三分毒,能活下来的药人少之又少。毒更是令人闻之色变,我只在古书见过一例活着的毒人。很可惜,那人没有活过二十岁。”
墨九屏着气息,静静地听。荣直能把柳太医带来,足见此人还是可信的。
柳太医又道:“这位姑娘能平安活到现在已是奇迹,往后如何实在是不好说。如果不破她身体内的平衡,精心用天下最好的药材补品细细养着,或许能和正常一样活到该有的寿命。”
天下最好的东西,无不集中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
“麻烦柳太医跑一趟。”荣直道谢。
“我同你舅舅是老友,谈不上什么麻不麻烦。昨天晚上奉德侯府的韩夫人进宫,听说在韩贵妃的殿里哭诉瑞王欺人太甚。韩夫人说是你怂恿瑞王的九姨娘把荣世子打伤,还很嚣张地让他们有本事就找王爷告状。”
“确有此事,倒不是我们先动的手,是荣世子技不如人。”
柳太医摸着胡须,点头,“我就知道是荣世子先惹的事,听说贵妃娘娘也不信韩夫人说的话,反而狠狠将她训斥一顿。”
墨九想,那个韩贵妃倒不是个无脑的。
能凭着不高的出身稳重贵妃的宝座,肯定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人。韩夫人跑到宫里去告状,如果韩贵妃真信了她话,势必和瑞王结仇。
陛下膝下,能争储位的唯三皇子和四皇子二人。韩贵妃母子若是同瑞王生隙,得便宜的是三皇子。
韩贵妃只要不蠢,就不可能替荣家出这个头。她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荣耀动手。
柳太医临走之时,留了一张调养身体的方子,说她有些气血不足。
连接献出去两碗血,其中一碗还是在昨夜,当然有些气血不足。刚才诊脉时,她露出来的是那只完好的手腕。
另一只手腕上的伤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结痂,还有一些隐隐的痛。
她听到脚步声远去,这才起床穿衣。
没多久,荣直折返。
“柳太医的话都听到了?”
“听到了,谢谢你。”
“既然听到了就好好活着,别再瞎想。”
她伸伸懒腰毫无形象地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多思确实无益,不过她或许还可以做一些别的。
“王爷什么时候回大京?”
“你想回去?”
她敛眸一笑,“有点想王府的那些人了。”
“应该是年后吧。”荣直道。
连接下了两场大雪后,农历春节如约而至。庄子上比往常多了几分喜气,下人们走路脸上都带着笑。
瑞王留在庄子上过年,对于这些人来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墨九无事时四处乱晃,时不时晃到厨房那边。厨房的人同她慢慢熟起来,那个年老的婆子还会和她聊个天什么的。
老婆婆姓龚,人称龚婆婆。
在聊天中她知道龚婆婆居然是当年成皇后宫里当差的,不过那时候龚婆婆只是一个杂使婆子,没有资格近到成皇后的跟前侍候。
“王爷小时候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孩子,他很爱笑。有一回老奴办错了差,管事的掌事罚我去打扫冷宫。那天特别的冷,冷宫又大又破,老奴从早上扫到天黑连口水都没有。也不知怎么的王爷居然跑到冷宫去玩,他见老奴可怜偷偷给了老奴一块点心。”
龚婆婆浑浊的眼中泛光,苍老的脸上满是怀念和感恩。
“后来王爷出事了,那时候皇后娘娘在宫里的处境很艰难。宫里的人哪,都是逢高踩低的主,很多人另谋出路不肯留在皇后的宫中。老奴是那个时候被调到王爷身边侍候的,一直跟着王爷出宫建府。”
墨九很难想象瑞王以前的样子,更难想象对方会是一个体恤弱小的孩子。在她的眼里,瑞王可不好相处。
她笑了笑,谁知龚婆婆一把抓住她的手。
对方的手又老又瘦,力气却是不小,“九姨娘,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王爷这些年苦啊,别人不知道我老婆子是知道的。外面那些有心人说他这样那样,其实老奴知道他心里最是良善不过。这些年他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你,你们可要好好的。等将来你生了王爷的孩子,老奴一定天天给你烧高香。”
墨九脸色尴尬,她和瑞王别说是生孩子,就连所谓的宠爱都是假的。龚婆婆的愿望终究不会实现,她承受不住这个老人家给自己烧高香。
厨房里传来阵阵的菜香,有人在叫龚婆婆帮忙。龚婆婆颠着脚跑过去,期间还回头对她笑了了一下。
她回以一笑,想着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荣直,还真有些不习惯。自从他们去侯府当差以来,她已经习惯有他陪在自己的身边。
荣直昨天就告诉她,他今天要出庄子一趟给自己的母亲上坟烧纸。不过是大半天的时间,她就无聊到干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觉得这样不对。
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终将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如果她对他有了依赖,那她以后还能走到哪里去。
漫无目的地在庄子走来走去,眼看着年夜将至他还没有回来。她想着过去多年,每逢年夜她都会和师父准备许多的大菜,然后围着火炉边喝边吃。
自从下山后,她已接连度过三个独自一人的春节。先前她还计划得很好今年要和荣直一起守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得回来。
申时三刻,团公公过来请她,说是王爷特准她一起吃年夜饭。
她惊悚着,心怀忐忑地跟着团公公去瑞王那里。龚婆婆说他心地善良,她是半点没有感觉到。和他一起吃饭,她肯定会消化不良。
这一次屋子里点了灯,那灯离得远光线并不亮。瑞王逆光坐着,发用金冠束起,金质的面具几乎遮住他的整个脸,仅露出口鼻的部分。
她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端坐在桌子的正上方,而她只能坐在最末端。幸好是离得远,否则她不仅消化不良,还有可能呼吸困难。
两个人吃饭,流水的菜一道道地端进来,很快将长桌摆得满满当当。凉了的撤下去,换成热的重新填补位置。
她感叹着皇权贵族的奢靡,恨不得自己长了两个肚子。
团公公替他布菜,他吃饭的样子十分优雅。她身后站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还算有眼色,不停地帮她夹菜。
他咀嚼无声,她只能耐着性子细嚼慢咽。即便是这样,没有受过礼仪训练的她还是多少会发出一些声音。
团公公微微皱眉,瑞王似乎毫不在意。
这一顿饭吃得真是胃疼,她感觉自己都没有吃饱。可惜这些难得见到的美味佳肴,就这样在她面前匆匆而过。
半个时辰后,瑞王放下筷子,她也只能放下筷子。
“推本王出去走走。”他对她说。
她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在团公公的示意下不安地上前。那轮椅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极重却又极其灵活。
门槛早已卸下,轮椅能直接推出去。
外面灯火通明,屋檐和树上挂满灯笼,处处充满着过年的喜庆。她推着他静静在院子里转,团公公和那些下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有心说些什么,又觉得话多必失,还是少说多做的好。
突然她浑身一凉,那种对危险的感知让她毛孔都竖了起来。一根长长的利箭破空而来,箭尖直直冲向轮椅上的男子。
想都没想,她来不及阻止变故的发生,只能凭着职业的本能挡在瑞王的面前,紧紧将他护住。箭尖刺破她的衣服,箭尖扎进她背上的皮肉里。
她倒在瑞王的身上,感觉对方的双手托住了她。别看瑞王腿废了,这一双手还挺有劲。紧接着她闻到对方身上说不出来的清爽气息,很好闻。
冬天的衣服穿得厚,那行刺之人应该离得比较远。所以箭扎得不深,不是很痛。她故意做出忍痛的表情,“王爷,您没事吗?”
“你压着本王了,还不快起来。”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
都说天家无情,这男人还真是冷血。
她好歹救了他一命,用身体给他挡了箭。果然暗卫也好死士也好,在皇权阶级的眼中,他们都是工具人。
团公公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对方只关心他的主子有没有事。她反手狠心一拔,将箭拔出来,然后按住呲血的伤口。
箭上有毒,她无所谓。
“九姨娘救本王有功,你让人给她看看。”瑞王被推进屋之前,留下这句话。
她低着头谢恩,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眼里的光。
方才她能感觉到瑞王的腿…似乎是有力量的。
第48章想生孩子吗?
连夜赶来的太医还是那位柳太医,柳太医算得上是个很有医德的太医,彻底秉承不乱说一字的准则。纵使他通过脉相早已知道上回的那个毒人是墨九,在知道她就是瑞王的九姨娘时脸上却是不露面分声色。
瑞王发了话,她救主有功,要不惜一切名贵药材补品给她养伤。柳太医也不含糊,可着顶尖的补品开在方子里。
一个小太监立在侧,盯着那方子出神。
“九姨娘失血过多,宜补血养气。先用这方子调养月余,我再来给她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