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来冰冷的忙音,林萱急得都快哭了,联想到刚刚陈冰惊恐的语气和语无伦次的慌张,于是在拨号键上按下了110……
潞豫市局。
“接到报警电话,华南小区发现一具尸体,具体位置不明,报案人不在现场。”柳梅挂了电话,对前脚刚刚跨进来的于弛说道。
于弛:“……”
莫小庄一脸懵,“梅姐,报案人不在现场是什么操作……您没睡醒?”
“你才没睡醒,”柳梅白了莫小庄一眼,又把目光转移到于弛身上:“报案人是跟现场的人打电话时得知的,我交代了她配合警方工作,她已经赶去现场了,于队,走吧?”
于弛深吸一口气,“好……”
——————
到达现场后,只见一个女人坐在车库入口的花坛边儿,吓得脸色尽失,现在还在发抖,报案人林萱正在一旁安慰她。
早起的小区住民听见声音后也陆陆续续地围上来,韩旭忙着拉警戒线,疏散围观群众,柳梅跟勘检员进行现场取证,徐浩蹲在尸体旁进行初步的死亡时间判断,于弛带着莫小庄去问话了。
————
展炀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备注为“于叔”的人的电话,聊了一会儿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开车去市局。
局长赵廷峰抬眼看了看面前二十多岁的硬朗小伙子,实在不敢相信,脱口而出:“你就是展炀?”
“我是。”展炀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表现。
“好!这小子我喜欢。”赵局爽朗一笑,拍了拍展炀的肩膀,“于廷那边给我交代了,放心,你的身份绝对保密。”
于廷是于弛的爹。曾在市局任职,获得过十次三等功,三次二等功,一次一等功。
普通人一般获得二等功就很不容易,他五十多岁的老刑警还来了个一等功,但也因执行任务过程中受伤而被劝回家休养,不过他在市局说话还是很有份量。
“劳烦了。”展炀跟赵廷峰客套几句,便从市局出来,驱车去华南小区。
于弛在一旁站得快石化了,陈冰还没缓过来,莫小庄换上一张微笑脸,上前问:“陈女士,好点儿了吗?”
陈冰抬起眼皮,莫小庄对上陈冰充满血丝的眼睛时明显被吓住了,但他很好地管控了面部表情,依旧是一副不失礼貌的微笑。
“能说说你发现尸体的经历吗?”
莫小庄实在不忍心追问这样一个处于精神崩溃的人,原以为她不回答也就算了,谁知道陈冰竟颤抖着嘴唇回答:“我早上七点多匆匆下来开、开车……跟小萱打电话,然后、然后我看见、我看见……”
陈冰的语速开始加快,眼神飘忽,林萱抓紧陈冰的手,轻轻拍着她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莫小庄收起笔和本,转身看了看于弛。
于弛点了点头,转身朝现场走去。
地下车库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汽车的汽油味,加上灰尘还有尸体散发出的微妙的味道,于弛现在特别庆幸自己今天早上没有吃早饭。
徐浩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摸了摸死者的头部,脸部,和颈部,看了看尸斑,对走过来的于弛道:“死者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左右,死者面部瘀血肿胀,脖颈有明显的伤痕,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其他的还要等解刨尸体后再做定论。”
柳梅掐着腰站在一旁,汇报勘察结果:“死者身上被洗劫一空,手机,钱包,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不在,只能回去做DNA比对了。地面脚印凌乱,初步判断是第一现场,正在提取现场脚印,”
她看了一眼死者的脖颈,明显不是手印,于是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找到凶器。”
于弛皱眉看了看死者,“死者衣着凌乱,生前似乎跟凶手发生过打斗,但是你看,现场脚印虽然凌乱,但只是一个人的脚印,会不会是故意布置的现场……”
柳梅循着于弛的目光看了看现场,好看的双眼眯了起来,目光再次回到死者身上时,看着尸体凸出的眼球,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气……
“如果不是第一现场,那会是哪里?弃尸也不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吧……”柳梅轻喃。
“如果是为了误导侦查方向呢?”冷不丁地蹦出来一句某人低沉磁性的声音。
于弛的眉梢跳了跳,面部肌肉差点儿抽搐,转身对走下来的展炀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展炀无奈地耸耸肩,“我又不是瘟疫。”
“这是案发现场,你凑什么热闹。”
展炀的唇角习惯性地扬了起来,“我是社会民众,万一我能提供线索呢。”
“……”于弛咬牙切齿地看着展炀,“你有什么线索?”
“暂时没有。”展炀耸了耸肩膀。
于弛:“……”我特么的傻逼才会信这个人会提供线索。
柳梅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最终打破沉默:“对哦,如果在错误的侦查方向上浪费时间,凶手就有足够多的时间逃离逮捕。”
展炀笑了,弯弯的眼睛从柳梅脸上扫过,于弛啧了一声,移开目光:“徐浩,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解刨。”
“好。”
“莫小庄,跟我去调监控。”于弛看了展炀一眼,率先走出车库。
没有月色的夜晚,小区监控的拍摄清晰度确实不敢恭维,于弛皱着眉,耐着性子往下看。
监控画面拍到凌晨两点半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还背着一个人,但并不是走正门,而是从小区偏僻的侧门空口溜进来,进入地下车库,再次出来时已经是只身一人了。
莫小庄皱了皱眉,“老大,完全看不见人啊。”
于弛呼一口气,监控里除了能确定凶手的体型和不是第一现场外,完全没有任何有用信息,“能调出小区侧门一公里范围内的监控吗?”
物业老实巴交地摇了摇头,“监控范围没那么远。”
于弛收回目光,看了看身后的莫小庄,“拷贝回去。”
“好。”莫小庄迅速从公文包里拿出U盘拷贝。
“除了华南小区,周边都没有监控,不知道凶手从哪个方向过来的。”柳梅出去跑了一圈,回来掐着腰,满面愁容。
“……”于弛想伸手往口袋里摸烟,之后想到柳梅还在,忍住了,“封锁现场,先回去调查死者身份。”
“好。”
警车陆陆续续撤离,于弛走之前用手警告性地点了点展炀,展炀没有跟上,只是含笑看着他,等于弛他们走后,他转身朝小区外面的绿色垃圾桶走去……
上午十点。
“队长,死者身份出来了,”莫小庄拿着资料跟在风风火火从赵局办公室里出来的于弛身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结束了上次的缉毒行动,人还没审,就又出了命案。
“死者叫林松,本地人,家住在东北的郊区,母亲早些年去世了,父亲尚在,家里还有一个兄弟,叫林青。”
于弛在听到林松的家庭住址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家住在东北郊区,反而跑到南边儿来了,是工作地?”
“嗯……资料显示,林松的工作一直很不稳定。”莫小庄皱了皱眉,反复看了看手中的资料。
于弛伸手接过来,沉思了一会儿问:“徐浩尸检做得怎么样?”
“待一会儿呢,晚上应该能出来。”
“让他做好后给我电话,你跟我去林松住址看看。”于弛随意翻了翻林松的资料,说道。
莫小庄都要忙哭了,跟徐浩交代后到地下车库开车了。
林松住的地方位于潞豫市东北角,郊区小路逼仄,警车到达郊区边缘就无法前行了,于弛只好停下车下来走路,一路上都很荒凉,安静得像是一片死区……
明明烈日当空,莫小庄却打了个激灵,慌慌忙忙地紧紧跟上于弛,站在林松的住宅前,于弛又确认了一下才敲门,等了半天,本来以为没人,正打算抬脚离开呢,门突然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蓬松的头,活像一只刚刚打过滚的藏獒。
于弛愣了一下,然后拿着死者林松的照片问开门的人:“你好,这个人您认识吗?”
“林松,我儿子。”那人语气极其平静,似乎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了,他甚至都没有问找林松有什么事,直接放于弛进门。
“我是市局警察,”于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习惯性地出示证件,“你的儿子林松死于今日凌晨,还请节哀。”
“死了?!”林军双目圆瞪,一旁的莫小庄觉得他的眼珠子下一刻就会掉出来。
林军脸上除了震惊再也没有别的表情,让莫小庄和于弛极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按照正常情况,一般死者家属不是哭就是闹,这个父亲除去震惊的反应外平静得可怕……
“咳咳,”于弛打破尴尬的沉默,问道“林松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呢,他死了,我怎么办?”林军摊开双手,一副没办法的样子,似乎林松的死只是一个正常的意外,意外发生了,只是震惊和惋惜,丝毫不会悲伤。
“您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于弛突然话锋一转。
“我?”林军指了指自己,眉毛夸张地上扬,“警察同志,你难道怀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希望您配合调查,相信您也希望早日找到凶手。”于弛拼命忍住,好言好语地解释。
“找不找得到凶手无所谓,只是又少一个……”林军叹了口气。
于弛和莫小庄对视一眼,细细品味,“又少一个?”
“啊,怎么,林青死了,你们警方不知道?”林军的双目又瞪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于弛,似乎他们警察真的就是吃干饭的。
“……”于弛沉默了,这是一条致命的线索,或许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于是追问:“能具体说说吗?”
“具体?我不知道,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个儿子,不到一个月,又死一个!”林军拍了一下手,轻松的语气像是在扯家常。
“……”于弛无法忍受身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死,像是讲家族历史般轻松,于是从沙发上起身,问林军要了林松的手机号,道:“感谢你的配合,如果您有什么线索,还请联系我们。”
“那我就不送了啊。”林军也从沙发上起身,于弛跟他客套几句就面色阴沉地离开了。
第8章你又来干什么
从林军家出来,莫小庄一路跟着于弛,默默无语,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连路都没看,直接撞上了于弛的后背,抬眼看见队长站在林军一家的邻居门前,伸手揉了揉被于弛肩胛骨撞疼的额头。
于弛先是拿出手机,将林松的手机号发给韩旭,让他查通话记录。
“林军明显不知情,只能通过邻居了。”收起手机,于弛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是一位中年妇女。
“你好,”于弛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出示证件,“方便进去问话吗?”
妇女看了眼于弛的证件,轻轻点了点头,门缝开得大了些。
这家主人叫赵梅,很温和的一个女人,做什么事都是轻飘飘的,如果不仔细听,就听不出动静,整个人就像是一片羽毛般轻薄脆弱。
赵梅示意于弛和莫小庄坐在沙发上,到了两杯水端过来,于弛点头致谢。
“是林家两兄弟的事吧?”赵梅一边往沙发对面坐,一边开口。
于弛怔了一下,与莫小庄对视一眼,立马开口问:“你知道多少?”
“林松的父亲林军是个赌徒,对兄弟俩不闻不问,只是定期要钱,说实话,挺同情他兄弟俩,妈走得早,两兄弟相依为命,谁知道就这样走了一个,不到一个月,又走了一个,唉。”
赵梅叹了口气,语气平缓而又温柔,却带着一种极其压抑的无力感。
“您知道林青的死因吗?最近他们兄弟俩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于弛声音也被带得柔和下来,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问。
“这不知道,没见有人找上门闹,兄弟俩老实,我知道他们在城南的一个建筑工地上工作,每天跑南跑北挺不容易。”
莫小庄立马在本子上记下了“城南建筑工地”几个字。
“嗯……”于弛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问题有些不太合适,但他还还是问了:“您知道,林青的埋尸地吗?”
“这个……让我想想,”赵梅若有所思的目光透过窗户,喃喃道:“那天晚上我正在厨房刷碗,听见后面的荒郊区一阵动静,似乎是有人在挖坑填土,不知道是不是那里。”
赵梅伸手指了指厨房后面的荒地,“大概有一二百米远。”
莫小庄停笔,与于弛对视一眼,于弛点点头,“多谢你的配合,如果有什么线索,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嗯,好。”
从赵梅家出来后,于弛眯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世界似乎很美好,但是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冤屈正在等着他去洗涮,死者正等着正义的曙光带来希望,社会等着警局给他们一个交代,而这些,都成为于弛身上的重担。
他不能等,不能停,只有不断地寻找,寻找真相,寻找犯罪背后的人性和理由,这条路很难走,但他却义无反顾。
“队长?”
莫小庄的声音灌入耳中,于弛回过神来,风轻云淡地回答:“嗯,先去林松工地看看吧。”
“好。”莫小庄复杂地看了于弛一眼,匆匆跟上。
城南郊区的建筑工地不多,于弛和莫小庄拿着照片一路询问,终于找到林家两兄弟的工作地,但是一张悬挂的红布条刺痛了于弛的双眼,工地停工了……
于弛气得嘴唇发青,疲惫地捏捏眉心,转身往住宅区走去,莫小庄大气都不敢出,完全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处理,悄悄跟上。
“你好,”逮着个人于弛就问,“你认识这片工地的施工老板吗?”
“不认识啊,只知道姓刘啊,这个工地才施工,噢,还有,这工地,一个月前,死了个人咯!”
“施工过程死的?”于弛下意识皱了皱眉。
“是滴嘛,从那上面摔下来,血肉模糊哦。”
大叔带着浓厚的尾音,如果是拉家常,就倍感亲切,但于弛此时一点儿都亲切不起来。
“死者叫林青?”
“这不知道嘛,打听不出来,瞒得紧,都没打官司。”大爷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低。
“为什么不打?”于弛浓密的眉毛皱的更深了。
“我听的是工头说赔偿的嘛,俺们也不敢管闲事。”
于弛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发生死人的这种大事,竟然还想私下了事,这里面还有什么勾当?
“你能给我描述描述工头的模样吗?”
大叔皱了皱眉头,努力回忆着:“工头嘛,个子高高的,大概一米八左右,身体结实,脸方方正正,大概是三十来岁的样子。”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