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此对比来看,看起来有很强控制欲的是葛小军;看起来习惯于操控他人的也是葛小军;包括百般挑剔,让人看起来毫无防备,都是葛小军。
他才符合那份侧写结论。
可他虽然比同龄人高大很多,但他毕竟才十岁啊!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事情?
何庭夕看出成均的困惑和纠结,便有意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葛大山听:“他是在你岳父家长大的吧?他亲眼看过他外公屠宰牲畜,或许他外公因为对他的宠爱,也让他动手过吧?”
何庭夕的话顿时令在场的两人齐齐地看向他,一个目瞪口呆,一个瞠目结舌。
沉寂了有一会,何庭夕才继续说:“葛大山,我相信在这个案子里,你和你儿子都是不可或缺的。虽然你一定是死路一条,但你儿子是未成年,他还有他的未来。他……有病,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只有将所有的事实告诉我,他才能得到救治。难道等他放出去后,他还继续去杀人么?但我想到那个时候,未成年的这个身份也保护不了他了,他的结果最终会和你一样。”何庭夕又很不情愿地说出,“他还不到十四周岁,他有豁免权。”
何庭夕的这番话似乎戳动了葛大山的心。他的眼睛闭上又再次睁开,但何庭夕知道,在他刚刚的内心斗争中,他似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使劲地吞咽了几下,又要了水喝,整整一瓶子的水喝下去后,他开口回忆道:“那天晚上,员工都下班了,我上楼……她回来就收拾东西,还说要和我离婚。我是求了她,求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别走。但她就是那么的铁石心肠,不管我怎么挽留,她都要走。后来我们争执的时候,我把她推倒在地,她头就磕在了鞋柜上,然后就昏倒了。我当时害怕极了,我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我不想杀她。”
“所以,是你儿子动的手?”成均脸塌着发问。
“我当时也没想到,那孩子……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刀来,是那把剔骨的刀,一刀……一刀就插进了她妈妈的心脏。当时……当时血都喷在了他的脸上,他一点也不害怕,就像……就像他姥爷杀猪的时候一样,一刀插进大动脉,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我……”葛大山说着,忍不住痛哭了起来,“我……我过了好半天,过了好半天我问他,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却说,他说,活的妈妈留不住就留下死了的妈妈,这回她一定是走不成了。”
见他的哭泣缓和些,何庭夕问:“他那个时候几岁?”
“八……八岁。他断奶就被送到了他姥爷家,到了上小学才回到我们身边。原来孩子没在我们身边,我……我老婆她还和我一起忙乎点。后来孩子回来,她就负责带孩子,孩子上学她也说要出去,说是见识见识,要学这学那,提高气质什么的,不然,不然和别的家长在一起显的自己啥都不是……”
“你们是一直住在那条街上么?旁边一直都是黄色场所么?”成均问。
“我们是一直住在那里,但以前那里做的都是正当的买卖,但大概在一年半以前,我听我家员工说的,说是换了老板,都变味了。别说员工,就连小军也知道了。因为她们经常大清早地来取快递,不管开不开门就使劲敲门,非要那个时候把快件取走。”
“那么你们是怎么杀她们的?还是你儿子下的手么?”
“反正,从他妈妈死了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脾气越来越大,老师也几次反映他欺负别的同学。我是有教训他,可是……”葛大山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有一次是他说要去开门,他意外地和对方说了很多,嘴特别的甜。我当时还很高兴,觉得,觉得他改了,不像以前了……但……但没想到他是有目的的。”
(本章完)
第39章39
成均回想自己十岁的时候,其实记忆不是那么多了,能记下的就是踢足球将邻居家的窗户砸碎,然后回家后遭到亲爹的狠狠管教。肯定是要打在身上的,但他并不觉得那是种虐待;因为有一次,他爸爸以为他睡着了,就偷偷地到他房间去,看他被打的已经发红的手掌……这就是中国式的父爱,即会恨铁不成钢式的教训,又会在无人知道的时候心疼。但他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父爱,把对儿子的亏欠当做是一种纵容,允许他在自己的面前杀人,并且帮助遮掩,甚至是合伙……
“那么他是如何接近,并杀害那些女人的?”成均肃穆问道。
似乎是自己到现在也无法接受和理解儿子的做法,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葛大山的目光都是呆滞的,没有开口。成均打算追问,何庭夕用脚踢了他一下,提醒他给对方点时间。
大约过了几分钟,葛大山稍稍地动了动脸,然后目光忧伤地说:“有了第一个人,就有了第二个……我当时真不该开门,不该理她们。”又停顿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他再次开口,“自从有小姐大清早来取件后,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每天早上都会被叫醒。有的时候才凌晨三点,就被她们叫了起来。我说让她们晚点取,孩子上学也要休息。她们就说我是开门做生意的,和她们一样,就要对客人有求必应。我嘴笨,说不过她们,就……任由她们大清早来敲门。
后来突然有一天,小军说他起来给她们找件。小军他自从……自从他妈妈那件事后,就变得说一不二。我觉得欠那个孩子,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他,所以……所以我就没怎么管教他。那天……那天他下楼后,夸那个小姐漂亮,还说以后如果取件提前发信息给他,他会准备好,还让她从二楼取件,说外头冷,楼道里暖和。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但小军提醒过她,并不是所有人他都会这么对待,是因为她长的漂亮,尤其……尤其是她长长的……头发。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小军已经对她动了杀意,如果我能想到,我一定会制止的!”他说着,内心痛苦到似要崩裂。
“那为什么要一个月杀一个人?”何庭夕问的时候声音很轻,轻到丝毫没有打扰到葛大山的任何神经。
“起初是怕一时间死的人太多,后来他做的……做的次数多了,就非要在她妈妈死的那天,就是那天,他就一定要杀人!!!”说完,他仍然用震撼的眼神面向对面的两个人,特像有许多的问号在他的脸上。
“他是怎么杀死她们的?是先让她们喝矿泉水么?”成均依然对自己被迷昏的事情心有余悸。
葛大山点了点头。“他会笑盈盈地在门口等着他约好的小姐来,让她进来坐在门旁,他好去取件。因为是个孩子,所以每个小姐都没有防备。有的还会直接走到屋子里,到处看,很没有礼貌。但每当她们喝完水后不久就会倒下,然后小军就会再拿起那把……那把剔骨的尖刀,刺向她们的心脏。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我吓傻了,那血……那血就像上次她妈妈那个时候一样,喷到了他的脸上。他那张孩子的脸,原本……原本什么杂质都没有,可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喷到上面血,还是那些小姐的血……”他说着再次痛哭了起来。
隔了两三分钟,葛大山将捂在脸上的手拿下,痛苦到要死的地步说:“我说不要,我说儿子你不能再杀人了,爸爸求求你,爸爸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可是……可是他却对我说,爸爸,你……你怎么那么窝囊,那些……那些都是下贱的女人,跟妈妈一样,她们都是应该去死的,他这是在替天行道。后来他又说,如果……如果不杀死她们,她们以后也会结婚,会生下孩子,然后再梳头打扮走出去……”当葛大山说到这的时候,脸上似乎流露出认同的神情。
“当他说了那些话后,你也开始认同他的做法了,是么?”何庭夕依然语速平缓,但神情已经没有了柔和,渐渐地凌厉了起来。
葛大山沮丧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副颓废的样子:“她们都是外来的,挣够了钱就会到另外一个城市,然后再结婚生子,就像赵红那样。她们不会告诉那些男人,她们是小姐,男人就会被她们傻傻的蒙骗,以为自己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可是本性难改,小姐就是小姐,遇到了有钱的,她们还是会水性杨花,赵红就是。但她们不会知道,当那些男人和孩子知道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妈妈是个小姐的时候,那种恶心的心情!!那种恶心到骨子里的心情!!!”葛大山说到这,整张脸似乎是要裂开的,眼睛是聚拢到一起的,这让对面的两个人都深深地体会到他内心的憎恨,虽然那只是一个表情。
“那么方丽婷,就是你的大嫂,也是你们父子的“杰作吧?”想到这个特殊的五号杀手,成均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得十分尖锐了。
这好像又是葛大山的一个痛处,他又隔了有一会儿才沉痛地开口道:“我没想到,我大哥他……他会死。”他抽噎了几声后继续道,“那房子盖了有几年了,但当时大家都以为马上要占,所以盖的有些仓促,质量不是很好。后来听说评估的要来,说要求很严格,不行的就得重新修缮一下,不然就得不到那么多的钱了。
我大哥后面的二楼,上面的房顶就是用胶合板临时搭的,就是刮大风都经不住。然后正好小军放暑假,我和小军因为拆迁也一直住在那儿,有一天我就说要帮大哥在房顶盖上一层铁皮。可是后来,后来因为下了些毛毛雨……我们都没有在意,都想赶快把活干完,就继续整。后来我……我一不小心,因为脚滑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但这个时候大哥拉住了我,可是大哥他没有我重,他不禁没有拉住我,结果我们两个人都掉了下去。”他似乎已经哭的泪干了,就只是眼睛呆呆的描述,“结果就是大哥……他……他死了……而我……我成了瘸子。”
“那你儿子小军当时是在场么?”成均抬了抬下巴问。
“他在,他吓坏了,后来当他知道他大伯死了,他很伤心,他几天没有说话,吃饭也吃的很少。这孩子虽然没见过他大伯几次,但来的这段时间他大伯对他很好,给他买很多的玩具,还用木头给他做枪玩。我大哥手巧,虽然话不多,但心肠特别好。小军,小军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的事情,或者……或者如果他从小是在他大伯身边长大,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那段时间,是小军最快乐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到集市上,买了……”话说到,葛大山突然停顿住了,脸上露出阴郁的神情。
“是鸡对么?”何庭夕。
葛大山惭愧地回答:“是……是鸡。小军说看过电视斗鸡,就说也买鸡。方丽婷她,她本来见到我们开车拉回那些鸡,很反对的,因为她怕鸡,但我大哥说孩子喜欢,再说家里有很多空地方养,也不养在她跟前儿,就坚持把那些鸡留下了。”
“为什么要杀方丽婷?”成均问。
葛大山顿了顿,后耷拉着眼睛,说:“我大哥死后,是她照顾的我们,其实也不算照顾,刚开始就是送个饭,后来连饭都不送了,就隔几天给我们爷俩送些馒头。”
“他有和你商量过杀人的事情么?”何庭夕问。
葛大山怅惘地摇了摇头:“因为快递点太忙,字也签完了,我就打算我们俩直接回家。我的腿虽然不能动,但扫件也是能扫的,再说……再说那些个……尸……尸体毕竟还在那,虽然墙砌上了,但还是不放心。可小军不想走,他想他大伯,想待到开学,他说过段时间这房子就会都没了,到时候连住在那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知道这孩子重感情我也挺高兴,还以为他会因此变得不再想杀人,就让他住在那里,过几天再把他接回来。但没想到一天晚上,他突然自己回来了,我当时,我当时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不对,我就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才告诉我,原来他偷听到那个方丽婷和别的男人打电话,说那个女人其实一直和别的男人勾搭,和他大伯结婚也是为了他大伯的钱,现在他大伯没死多久,她就要再结婚。”
“这些都是他听到的?”成均问。
“是的,小军听到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打电话,他说当他听完那些就马上去厨房取了菜刀,一刀又一刀地砍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知道当时小军在,她挂掉电话就躺在床上了,还是背对着门……所以就被小军砍死了。他还说,他把那些鸡也杀了,就和那个方丽婷一起放在锅里,让她死了都不好过,因为她……她怕鸡。我当时也吓坏了,就怕警察会找上了,反正钱到手了,就把手机号换了。反正我和村里的人没来往,没人知道,知道我在哪里住……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找上门了。”
“那么人偶呢?”何庭夕。
(本章完)
第40章40
“小军他……他每次杀人后,都会乱砍那些女人的头发,比起那些女人,他好像更加憎恨那些女人的头发。后来……后来他应该是受什么外国电影的影响,非说要送个人偶给警察,还要送给破杀人案的那种警察。”话说到这,他忌惮地看了成均一眼,又很快眼神躲闪开,“他是觉得……觉得你们肯定不会找到那些尸体,也不会想到人是他杀的。他非要去,我也没有办法,但怕他有事所以就陪他去了。我当时是在车里,因为,因为看到了你的样子,所以当你出现在我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很有可能已经败露了,才会把那水……给你。”葛大山说着垂低下头,“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已经变得连我这个爸爸都感到陌生了,我根本不能提反对的意见,他和我说的时候,我觉得,觉得他已经膨胀的不像是个孩子。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他肯定不是我的儿子,他才十岁,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能……”葛大山说到这里,不断地摇起头来。
“说说最后一个死者吧。”何庭夕说。
面对这个问题,葛大山抽搭了下鼻子,而后眼神开始变得晦暗。这吸引到何庭夕和成均的格外注意。
“一个女大学生肯定会和其他的小姐不同,她怎么会大清早地敲门?她的快件不是应该都邮寄到学校么?”成均尖锐地看向葛大山,双眼流露着愤怒和不解。
听到这话的葛大山倏地将脸抬起,意外地看向他们,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大学生么?”成均。
葛大山的嘴唇瞬间风干,他再次要水喝,又是一气将一瓶500毫升的水全都喝了下去。他打了个嗝后,一副衰败的样子,但很快他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或许在他看来,即便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也不能否定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不免看出,或许是他文化程度低的问题,他依然眼里流出些许对其的可惜。
gu903();“你们说的没错,她是和那些小姐不一样,可我真不知道她是个学生。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小军他对我说,有个女的长得像他妈妈。我当时听了,就想到那天晚上的场景,想到她妈妈的尸体就躺在下面,所以我没心情再吃饭,就下楼忙了。我其实,其实应该再听他说些什么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又说,“尸体是隔了两天出现在我家里的,而且居然还是在楼下员工都在的时候。我吓傻了都,半天都说不出来什么,也不敢说什么,怕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