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有仇必报吗?”娄巡啧了声,“你手流了不少血呢,不打算讨回来了?”
不等艾辰答话,娄巡紧接着又道,“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有仇必报大概是有针对性的,刚刚那个抢了你包又划了你手的人大约还不够格。”
这席话怎么听怎么刺耳,艾辰更加确定这个娄巡就是在变着法儿的找他的不痛快了。
“划着手了?”李睿盯着艾辰用西装外套捂着的手,“没事儿吧?”
这人穿着跟娄巡一样的黑色制服,两人应该是同事,艾辰对他也没了好感,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虽然没笑但语气里的关切不像是假的,艾辰撇了嘴摇了摇头,“没事儿。”
“别捂着了吧,”李睿提醒道,“小心伤口感染了。”
西服的质地虽然柔软,但这么一直怼着伤口也挺难受的,艾辰想了想也有这么一会儿了,估计已经没再流血了,便依言将外套从手背上拿开了。
手背上一条长长的血道子暴露在空气中,口子已经没再往外渗血了,但那种尖尖刺刺的痛依然存在,伤口旁边的皮肤这会儿已有些红肿了。
“我靠!”李睿吓了一跳,“你这看起来有点儿严重啊。”
这话不用说艾辰自己也能体会到,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包没追回来就算了手还被人划成了这样。
“报警了吗?”李睿又问。
艾辰身上连个手机都没有,拿什么报?不过他已经觉得自己挺狼狈了,不想让人觉得他更狼狈,所以随意的点了点头。
李睿啧啧两声骂了句士风日下,“所以你刚说有事儿就是在帮他忙啊?”李睿说完不等娄巡回答又转头冲艾辰道,“我们的班车就在前面路口,上面有医药箱,一会儿给你包扎一下吧。”
艾辰张了张口本来是想拒绝的,可伤口着实有些疼,他身上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也联系不上方池,想了想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娄巡见他点头,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没吭声。
李睿是个跟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见对方没出口拒绝便好心提醒道,“这一带晚上都不怎么太平,你这穿着一看就不是平房区那边的居民啊,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往巷子里去了?你这不是送上门儿去让人抢吗,人不抢你都觉得不好意思。”
艾辰这会儿回过味儿来本来就挺后悔跟着人追上来的,他刚追上来的时候的确是心里头那股子见义勇为在作祟,但追出一段后他心里的想法就转了向。
他当时想,洪惠玲跟他摊牌的意思估计就是变相的告诉自己她没瞧上他,虽然他自己对洪惠玲也没那个意思,但叶文松快回来了,那就昭示着他在叶氏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如果他能把洪惠玲稳住,兴许还能在叶世洪那儿捞点儿别的好处。
所以他才当机立断的穷追不舍,试图从歹徒手里抢回包让洪惠玲对自己的印象改观,从而赢得她的好感,那么他也能在叶文松回来之后过段舒坦日子。
可惜想象总是美好的,意外也总会在你将未来规划得完美无缺时突然造访,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包没追回来自己还受了伤也就算了,他还为了追包把洪惠玲一个人扔在了马路牙子上,别说留个好印象了,他现在只祈求洪惠玲对他的印象别太坏就行。
“不过你胆子是真的大,”李睿还在喋喋不休,“包被抢了就抢了呗,还追什么呀,你就不怕追进巷子里突然跳出几个大汉啊?到时候别说划伤手了,划得你见阎王也是有可能的,你这运气还算好,碰上我同事,不然……”
“被抢的不是我,”艾辰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同事也并没有出手帮我。”说完他斜了娄巡一眼,“还有,我碰上你同事就是今晚最倒霉的遭遇了,要不碰上他我兴许还不会被划那一刀。”
说到这里艾辰心里更加气愤了,要不是娄巡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惊扰了那个抢包的人,那人或许也不会急眼了掏刀子冲自己划这么一道。
听了这话,娄巡本人还没生气呢,李睿倒先受不了了,他瞪着眼指着艾辰,“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哪,我同事……”
“算了。”娄巡打断他,“他说的也没错。”
李睿一怔,“啥?”
“我没帮他。”娄巡边说边大步往前走,“快走吧,一会儿他们该打电话来催了。”
李睿看着艾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冲娄巡的背影吼道,“作为一名优秀的勤务工作者,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这也太冷血无情了。”说完冲艾辰嘿嘿一笑,胡乱找补道,“一会儿让我同事帮你包扎,让他对着你的伤口忏悔。”
艾辰并没有把这胖子的话当回事,直到跟着他俩前后脚的到了地方,胖子从车里拿了个医药箱扔给娄巡,艾辰才发现胖子那话并不是开玩笑。
娄巡倒也没拒绝,指了指不远处的岗亭,“去里面吧,有桌子,开着灯也能看得清楚点儿。”
艾辰犹豫了,“你会不会呀?”
娄巡转脸盯着他看了两秒,笑道,“你看我像专业的吗?”
艾辰心下更犹豫了,拒绝道,“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你怕我跟你一样报复啊?”娄巡好笑的看着他,“说起来,我挺纳闷儿的,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找我领导给我穿小鞋,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我过分?”娄巡要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这个艾辰就有点儿窝火,“你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那么大的洋相,你反倒过来说我过分?”
娄巡先是一怔,像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几秒钟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你让领导给我穿小鞋是为了报复我说你没穿内裤?”
艾辰磨了磨牙,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人的脸给撕个稀巴烂。
娄巡不免觉得此人的心思幼稚得可以,像是看不到他脸上的怒意般火上浇油道,“可我说的是实话呀,我虽然没有执法权,但跟着有执法权的人出来办案就得有个办案的态度不是,那是我的工作职责。”
“别跟我扯这些淡,”艾辰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倒霉鬼,我一碰上你准没好事儿。”
“你这话说的就不止是过分了,”娄巡睨着他,“太伤人了。”
本来艾辰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思绪却不由自主的真往这上面绕了去,不说不打紧,这一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邪乎了,细细想来,他碰着娄巡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没有哪一次是不出意外的。
艾辰越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着娄巡,语气近乎控诉,“在珠宝店那次,我好端端的消个费,莫名其妙就沦为人质了,还被人用枪指着,那次是不是碰上你了?”
艾辰越说越气,那一次他是知道剧情发展的,故意提前带着高丽雯去了珠宝店,结果并没有幸免于难。
“还有思澜会所那次,”艾辰继续数道,“我好端端的跟人谈着合作,莫名其妙来个临检,半夜三更的把我弄到了派出所,是不是也碰上你了?”
“这锅也要我背?”娄巡感到莫名其妙,“顺便问一句,你确定你那是谈工作?我还是头一回见人到会所里跟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在床上谈工作的,你们干总裁的什么时候还兼职起牛郎了?”
“去你/妈的。”艾辰实在没控制住骂了句脏话,“你才兼职干牛郎,你全家都是牛郎。”
不等娄巡反驳,艾辰继续指控道,“还有刚才,我都快把人给追着了被你撞那么一下让人给跑了……”
“我可不知道你在追他。”娄巡打断他,“你不会以为我是知道你要从那儿出来故意站那儿挡你道的吧?”
艾辰切了声,“谁知道呢,后来我好不容易又把人给逮着了,你又突然从后面出声把人经惊着了,人跑了不说还划了我一刀,怎么每回你就那么巧呢?”
娄巡心中好笑却百口莫辩,只得摊了摊手,“有时候事情可能就真的这么巧。”
“巧个屁,”艾辰没忍住往地上呸了一声,“我可以一个人老是无缘无故碰到另一个人,但不能理解我碰到他就倒霉事一大堆,今天被枪指着明天进派出所后天就被人拿刀划,再来一次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升天投胎转世了?”
对方控诉得一脸认真,娄巡内心却止不住的想发笑,之前没接触不觉得,现在一接触倒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想着没事儿的时候逗逗闷子也挺好的,反正他最近挺无聊。
想到此,娄巡努力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状似一脸轻松的冲对面的人道,“不至于。”
“至于!”艾辰没说出这番话之前还不觉得,这会儿这么一剥析越发觉得就是这么个理儿,他觉得自己得离这个姓娄的远一点,不然可能他还没找到离开小说世界的办法小命儿就已经不保了。
想到此艾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与娄巡拉开了些距离,指着他道,“你离我远点儿!”
娄巡被他那一脸戒备的样子给逗乐了,笑道,“换个思维,你不觉得这种巧合也有可能是命中注定吗?”
第20章
这话要是换个人听可能会觉出很多意思来,比如奚落,比如戏谑,比如玩笑,甚至还可以当做是调情,但听在艾辰耳朵里就有点儿不对味儿了。
‘命中注定’几个字像一记惊雷哐啷一声砸在了他心窝上,将他刻意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记忆之门砸了个洞,关于对小说原著仅有的那点儿剧情的记忆便从那个洞口冒了尖儿。
叶文柏是要对眼前这个人一见钟情的!
这句话像条弹幕似的在脑内循环播放着,一会儿从左进一会儿从右进,来来回回在脑海里穿梭,时刻提醒着艾辰,这一系列的‘意外事故’很有可能并不是所谓的巧合。
对于一个成长在21世纪杜绝迷信崇尚科学的有为青年,这种猜测也忒玄乎了。艾辰不禁皱了皱眉,已经成为叶文柏的他本身就已经够玄乎了,再玄乎一点儿也不是没可能吧?
艾辰看了看与他相隔不过两步之遥的娄巡,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先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
“走吧,”艾辰斟酌良久后妥协道,“先处理一下手吧。”
岗亭还挺大,除了外边儿的临时岗亭里站着个人外,娄巡推门进去的时候艾辰跟后边看到里面靠桌子边还坐了个人,看样子也是值班的。
娄巡跟人打了声招呼,那人冲他点了下头,“你们不是撤岗了吗?”
“嗯,处理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了。”娄巡说着指了指那人旁边空着的椅子,冲艾辰道,“坐那儿吧。”
值班同事看到娄巡手里的医药箱后又往艾辰手背上看了一眼,皱了眉,“这看着有点儿严重啊。”边说边起身给娄巡让位,还将桌上的一盏应急灯给拧开了。
艾辰原本是想先坐着冷静一会儿想想事儿的,结果娄巡拿着医药箱往他跟前一坐,他那颗原本就挺烦躁的心更加冷静不下来了,这会儿只剩无边无际的紧张从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
“你……”艾辰的视线一直跟着娄巡的手,见他打开医药箱,伸手在里边翻了翻,从底层拿出一包棉花和一个镊子后咽了咽口水,“行不行啊?”
娄巡不甚在意的睨了他一眼,将棉花包装撕开,语带调侃,“试试呗。”
艾辰心一横,将受伤的手轻轻搁到桌子上,“那你……悠着点儿试。”
旁边的人明明一脸紧张害怕,却还要佯装轻松的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的回应一句,娄巡被他的样子给逗乐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艾辰忙抬眼往他脸上看去,警告道,“好好弄,可别夹带私人感情啊。”
娄巡借着应急灯的光亮看了看他手背上的伤,口子不算深,但很长,从虎口上方两寸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中指的第一个骨关节边上,皮肉外翻,合着旁边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异常狰狞。
娄巡将棉花沾了些酒精用镊子轻轻夹着,“我先帮你把伤口边上的血迹擦干净。”
“嗯。”艾辰嘴上应着,但当娄巡夹着棉花的镊子快触到皮肤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
娄巡掀了掀眼皮儿看向他,艾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条件反射。”
“我尽量不碰到伤口。”娄巡说完手上开始动作,说出来的话却半点儿安抚之意都没有,“不过你这伤口之前被你用穿过的衣服捂了半天,直接用酒精冲洗一下能更好的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
艾辰的手条件反射的又往回缩了缩,“……还是不了吧。”
周边的血迹被娄巡擦拭干净后,伤口看着就没那么狰狞了,娄巡将带血的棉花扔进垃圾桶里,视线在酒精瓶和双氧水瓶上来回扫过一遍后,蹙着眉问,“你很怕疼?”
艾辰几乎没过脑子就点了点头,“怕!”
“行吧,”娄巡选择了双氧水,“你忍着点儿,就算不用酒精冲洗上药啊什么的也会有些痛的。”
艾辰咬着牙点了点头,这个不用娄巡提醒他也知道。
娄巡的同事像个观众杵在一边,见证完他清洗伤口的全过程后夸赞道,“手法还挺娴熟。”
娄巡非常给面子的道,“都是同事,以后受伤了找我,免费服务。”
“去你大爷的,”同事笑骂了句,“能不能盼点儿好啊?”
“那你下月涨工资。”娄巡说。
同事笑着道,“你这还不如盼受伤来得实际呢。”
艾辰的伤就在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中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全程紧咬牙关忍着痛,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句,“还没好啊?”
“快了。”娄巡说完在医药箱里扒拉了一圈儿,最后拿出个只有小指长短的玻璃瓶,撬了盖子冲他伤口上撒了些白色的粉末,“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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