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情绪叹了口气，想到陈宁那个死玩意儿，揉了揉眉心，然后食指关节在于泱泱扶着本子的左手边敲了两下。
“不打了，你还不休息吗？”
“休……休。我把这点写完，吃了早饭再睡。”
“嗯。这里早点摊儿出摊儿挺早的，你现在应该就能买了，别睡太晚。”
“好……谢谢……”
“……”
小姑娘又埋头做笔记去了，程晨不再说什么，出了训练室，‘瘫’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其实如果不是陈宁提醒，他根本就不知道已经快第二天了新队员居然还没睡觉，而自己也不会被迫下楼去叫她回屋睡觉。不过，自己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怕给小姑娘再伤一次。
‘你不是也觉得她可以吗？就不能对人家好点儿？’
陈宁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可是他始终放不下心中的那根弦。记得当时他给陈宁怼回去了，说的好像是‘我没有说可以’，而陈宁说，‘如果你觉得不可以，就不会默认小郭导去签她了。’
就刚才那第一场完整的打下来，说‘可以’？好像是可以的吧。但心里多有顾忌，经验不谈，当初他最在意的就是她女生的这个性别。
一是联盟之前出现过女选手，昙花一现，预选赛登场一次后就一直被压在板凳上，说昙花一现都夸张了，开都没开起来。再后来就销声匿迹了，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原来还有女生出现过。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可是当时圈子里的包容度并不高，程晨以为，不接受女选手出现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二来，他觉得如果有女生出现，势必会加重心理负担。不像男生那么皮实，犯了错该说说该罚罚，公事公办，激将、打压、磨练都不必考虑太多旁的。可是女生呢？说多了，哭了，罚重了，哭了，磨练，磨怕了。
光是这么想想……他都怕了……
他见过的主播、记者、粉丝，浓妆艳抹居多，要队员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多余的事情上，他坚决不同意。
再来就是……这里除了自己和陈宁年纪算大了，再加上郭子柯一个已婚的，全都是些青春期或者刚刚开始独立的男孩子，突然出现一个女生，和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比赛、一起训练、一起出席活动……
“队长，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再睡觉？”
正在反复回忆自己当初的顾虑时，一个甜甜的声音把他拉了回去。
于泱泱手里抓着一个草莓造型的零钱包，带着她黑色的棒球帽，直直地盯着程晨，两人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
久久得不到答复，泱泱纳闷呢，把头一歪，看向程晨的脸不自觉抿紧了嘴唇。
程晨慢慢坐起，扶着额头。
唉，他就觉得得有问题，这要是在其他小队员面前歪个头，那帮小伙子能保证绝对不会分心吗？
还是得持观望态度吧。
“队长，要吗？”
“……啊？”
“早点。”
“鸡蛋灌饼。”
“好，那我带回来。”
嘭——
等程晨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于泱泱已经出门了。
第13章你怕我吗？
泱泱出门之后，程晨嘴里发出了似‘呲’又似‘哧’的声音，使劲把自己的头发揉乱，重新把身体‘摔’回了沙发上。他把问题归咎于事情过于棘手，导致自己绞尽脑汁去作分析没有旁的精力、注意力，从而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可没有天亮前先吃了早饭再睡觉的习惯，只是听到了‘早点’二字，脱口而出鸡蛋灌饼。下意识理解为，早饭的话一般吃什么……类似的解释……
觉得自己有失水准，摇了摇头。
突然想起前两年一次买灌饼，发现师傅打鸡蛋的时候手指都抠进去沾到了蛋液……
要不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吃了？不行，没有她的电话。微信？也没有。群聊……也没把小姑娘拉进来……想想可能还得通过陈宁或者小郭导联系，心里一阵恶寒，还是不给自己找事儿了吧……
不多会儿，于泱泱拎着四个灌饼回来了。
“这么多？”
“嗯。”
和泱泱道了声谢，从桌上随手拿了一个袋子就要往嘴里送。
“啊等一下！那个、那个……鸡蛋！”
“……？”程晨没懂，小姑娘在搞什么？
泱泱看起来有些着急，她从桌上拿起了另外两袋，递到程晨面前，程晨又是一愣，但还是双手接了过来，给她投去了一个疑惑地眼神。
“这两个是没有鸡蛋的。”
“嗯？”这下更不解了，自己刚刚有说过不加鸡蛋吗？还是说了自己又忘了？
“之前在A市齐家园那里打过照面，我听你说不要鸡蛋。”
“……”
“网吧。”
程晨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顿时心生感慨，确实是受惊体质啊。当时自己不知道后面有人，只是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就僵住了，自己还以为是粉丝，担心是不是被认出来就赶紧扭头回去了。现在想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知道了原因，点点头，又一次‘瘫’回了沙发，大口吃了起来。
第二口还没咬下去呢，就看着于泱泱提着两外两个鸡蛋灌饼，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直到看着小姑娘，‘挺尸’一般立着身板，在自己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埋头苦吃’，程晨也跟着坐直。
坐起来了，才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像小学生，上课不专心、双手没背后是要挨批评的，这第二口灌饼就怎么也咬不下去了。
“你……那个灌饼钱我下午再给你。”手机里没有钱了，就剩银行卡和一些现金，钱包还丢在房间里。
“嗯？不用。”
“那你……？”那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本来想这么说，不过嘴巴上了一道门，觉得还是算了吧，好像要把她赶走似的。
可是，已经吐出口的前两个字还是被泱泱听到了，她把嘴里的东西嚼干净，举着灌饼的手放到了胸前。
“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此刻程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陈宁说她太特别，为什么小郭导说找不到她的脑回路。“也不是，在这吃、回屋吃或者……你在哪儿吃都行，这个没有硬性规定，只要别把汤汤水水的带进训练室就行。”
“好，我知道了。”
随后，就看到这个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捧着灌饼，捏了几下自己的手指，起身，往楼梯口走。
“等等！”
程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要不还是让她回来一起吃算了。
“你很怕我吗？”显然，话到嘴边又变了。
于泱泱摇头，程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点。”
“……”嗯？
“没有很，就一点怕。”
对他有点害怕，不是虚话。看到队长愣住了，泱泱三步并两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再不走，队长是不是连饭都不吃了？
程晨笑了，气笑了。
心说这姑娘real耿直，搁二队那帮小屁孩儿身上，就算手指发抖，都会嘴硬说‘没有没有，就是觉得队长太厉害了’。可这不代表他认为被人感到害怕是个好事……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回到房间，于泱泱基本是闭着眼睛把鸡蛋灌饼吃完的，她实在是很困，第二个灌饼吃到一半差点儿睡着。匆忙洗漱一把，倒头就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听着外边闹哄哄的，想来是因为自己不在，刚好其他人又都起床了吧。
泱泱不想下去自讨没趣，反正可以在自己房间吃饭的话，今天就吃泡面吧，幸好昨天买了好几包。其实也是自己想找一找状态，外界给予电竞职业圈最多的标签就是‘网瘾少年’，若要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希望能先在这些小细节上体会。王楠在宿舍经常熬夜，动不动就通宵，对于她来说，泡面、可乐就是她打游戏的‘夜猫标配’。
泡了两桶泡面，开窗通了风，才抱着东西下楼。
如她所想，等她一到训练室门口，大家就安静下来了，只能听到陈宁在招猫逗狗。
“诶？小泱泱起床啦？没想到你适应的挺快嘛！”
“谢谢。”
“来来来，一块儿吃，我从康复中心旁边的一个小铺子带回来的，贼好吃！我都想再去住两天了。”
才刚把东西放下，泱泱准备接过来尝一尝的，可是她又一次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雷神把耳机往显示器上狠狠一摔，目光凶狠，甚至带着点恨意，扫过于泱泱，最后落到了陈宁身上。
“那就去啊，还回来干什么？”
语毕，其他人都低声叫了几遍‘雷子’，老骨头更是担心地从自己座位上站了起来。
陈宁就像是没听出来声音里带着刀似的，还在一份一份的往外拿他带回来的小吃，走到泱泱的机位时，还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了‘加油’，除此之外，没有人说话。
好像在这个时间点出了头，隐蔽处的火花，就会被数倍放大至爆炸。
没人会去点这把火。
等把东西都分完，陈宁没回自己原先的位置，而是坐到了程晨的位子上。
荣耀单纯论游戏，实际只需要一部手机，桌面上通常都很空，但是为了满足直播需求和平时训练会用到的一些东西，训练室还是配有电脑的。不过桌子不是常规尺寸，电脑和人隔了一臂多的距离。
而空出的地方，刚好够陈宁把他带回来的零七八碎的东西放置好。
“怎么不吃啊？”
“我已经吃过了，谢谢，不用了。”
“吃过怕什么？你尝尝！哎我跟你说不尝你会后悔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减肥啊？一口吃不成胖子！”
“不……”她想说，不是的，没有在减肥。
“人家都说了不吃你还非得给，是不是闲得慌啊你？”
“啧，雷子，过分了啊。”
“我过分？他不过分吗？终于觉得这是个烂摊子了，终于可以扔下了是吧？我告诉你，闲你丫滚回家犯贱去！”
哐——
程晨站在门口，对着玻璃墙重重拍了一掌，声音很大，还有点‘嗡嗡’回响，一下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都还没吃就撑了是吧？”
没人应答。
“三点半，和AK的训练赛准时开始，赶紧吃。”
依旧没人应，程晨也不多说，拽着陈宁的领子一提，把他拽出了训练室。
训练室内鸦雀无声，等到程晨和陈宁都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大家才各自扒起自己的饭来，除了‘咔吱咔吱’，就只剩下了‘吨吨吨’。
泱泱看了看右手边的大袋子，还是从里面拿了一块雪蟹饼吃。
刚刚吃进嘴，还没来得及嚼干净，桌子猝不及防被人踹了一脚，电脑前后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这一脚不止吓到了泱泱，连其他人也被这突然的噪音吓到了，老骨头因此呛了水，不停地咳嗽。
始作俑者就坐在对面，泱泱稍微一歪头就能看到，雷神不加丝毫掩饰，下巴高高扬起，满脸写着：是我，怎么了？
“……”泱泱不想说什么，只是把嘴里的东西嚼干净、咽下去。
殊不知，看着于泱泱这个样子，雷神更加来气。
“不是不吃吗？装什么孙子？”
拿纸巾把嘴上的油擦干净，才回说：“好意，尝尝。”
“呵呵，神TM好意，虚伪不虚伪？”
“……”
泱泱虽然没有继续接着说下去，但是她余光撇了撇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心下了然。
也罢。
想着郭子柯之前的提醒，不会让自己太早露脸，大概今天下午的训练赛也不会让自己参加的。如果她想得没错，训练赛甚至都不会让二队观摩的，如果是一场有教学价值的比赛，那么战队也指挥拷下来回放再播给大家，自己也不着急。
这个时间，也趁着头脑最清醒，准备好好看看UH过往的比赛，会带给自己更多的有效信息。
三点二十三分的时候，程晨来叫人了。
“模拟间，集合了。”
大家稀稀拉拉地起身往外走，只有于泱泱没动。
程晨走了两步，发现新来的小姑娘没在，又折了回来，打开门说。
“于泱泱，你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鸡蛋灌饼谜案破kkk～
第14章训练赛
于泱泱第一次进模拟间，昨天刚到的时候觉得不好瞎走，也就没注意到这里。进来之后就知道为什么叫模拟间了，里面的布置、陈列都和比赛现场相似，五五相对，分列两排，距离比赛席较远的位置还有几把折叠椅，估计是经理、教练，包括观战队员坐的位置。
泱泱自觉站到最后。
程晨、陈宁、Bones、清风不渡、殺客走进去之后，就坐到了靠左一排的位置上作准备。
等到都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程晨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决定。
“雷子，手机留下，你去对面坐吧。”
“啊？”雷神显然没反应过来，这也难怪，队内没有替补下路，他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这里，那真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于泱泱，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只是，还没等泱泱自己提出质疑的时候，雷神先炸了。
“不是，老程你什么意思啊？！”
“她来打。”
“艹！你也为了个姑娘是吧？都疯了吗？猫宁犯病你也跟着傻|逼了？！”
听着雷神发火一句话把三个人都骂进去了，都纷纷上千按住了他的肩膀，生怕他下一秒做出什么不过脑子的事情来。
“你看过他的直播和比赛吧？”
程晨没有直接面对雷神投过来的炮火，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而方向是对着于泱泱的。
现在泱泱的处境也是不太好，实属进退两难，她要是这么直接走过去接盘，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扔到风口浪尖上了啊，她该怎么办好？
还是先回答问题吧。
“……看过。”
“嗯，那过来吧。”
于泱泱脚下没动。
这时候，老骨头和清风也都出来圆场了。
“老程，这毕竟不太合适吧……”
“是啊，早就定下来的训练赛，让……让她上这……”
“其实输了倒也没什么，训练赛嘛，可毕竟雷子是最终比赛上作为唯一的下路登场的，他需要……”
“训练赛而已，他什么时候能和新队员打出配合来，什么时候再上。”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清风这时候说：“老程，你这样会不会过分了……”
不难听出，现在大家多多少少都带上火气了，而且现在自己身上烧的火，已然蔓延到了程晨身上。
“反之，做不到，那就不用上了。”
和泱泱站在一起的殺客欲言又止，超大号的嘴角也咧出了一个不自然地弧度，他们肯定是站在老队员一边的，自然不会是为了帮于泱泱说话，可是他和超大号大概都是因为是替补的缘故，没好在这个时候表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