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们一样,把我藏起来,是么?鲲鹏看着地面上致密排列的冰晶,所以现在,我和他们一样,是要逼人耳目、祸乱世间的妖兽了,是么?
小破鸟你好好说话,谁是妖兽?巴蛇弯过长颈盯住他,我们做过什么邪恶的事情么?况且,我们已经避嫌,日日留在这极北之地了,还要怎么样?像烛龙曾经那样,自罚万年禁闭
烛龙曾经怎么样?
鲲鹏猛地抬起了头。
烛龙漠然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鲲鹏甚至无需看他的神色,都能感受到他音色中的寒意,退下。
巴蛇腾蛇蜿蜒出去。
极北之地,还有许多这样的蛇族。烛龙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柔和,像浮空岛那个微醺的凉夜,我知道你会本能地有些惧怕。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鲲鹏依旧偏着头,没看他:我昏迷了几天?
七天。
七天。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青阳该着急了。
说完,他迈开步子就要往门外走,一截低矮的冰荆棘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意思?原本压抑憋屈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愠怒地瞪了烛龙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的伤感。
他没见过这样的烛龙。
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从没见过情绪外露的烛龙。
他只是站着,仿佛立在飘着风雪的原野之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烛龙的眼眸清透安定,此时却盈盈流转着水光,宛如深潭中的涟漪。
看到他这幅样子,鲲鹏心中无端地难受起来。他原本的怒气,被烛龙的霜雪灭了大半。
他低垂下眼帘:我做错了事情,理应当受到惩罚。
烛龙良久没说话。
大殿里,宛如雪夜般宁静。
如果,我就是要包庇你呢。
雪落。
沉进心里。
如果不是现在该有多好。
如果那天,他没有冲动出门,如果他没有一时难以克制自己的极端情绪,如果他没有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击沉所有的浮空岛。
现在应当是无比幸福的吧。
太迟了,烛龙。
鲲鹏没走几步,冰荆棘之上再度生出冰牢,让他无处可走。
你教习我操纵冰雪。我不想用它来对付你。
鲲鹏扫了他一眼,破开一片冰雪荆棘,刚要迈步,身上忽然探出几道幽凉的触感,他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有些生气地呵止:烛龙!
下个瞬间,他感到自己被数道冰链捆紧。
鲲鹏被丢在了醒来的床榻之上。
说是丢,实际上动作相当温柔。
原本柔软垂落的雪柳床帘立即硬化,形成了一道道荆棘般的牢笼,直到此时,他身上的冰链才松开了几道,但拴着手脚的依旧连在牢笼之上,无可挣扎。
松开我!你怎么,怎么是这样的!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还是一样冷峻的眉眼,一样淡然的神色,甚至更为温柔的眼神,可他却做着这种极端举动。
这里太寒。戴上它。
一条冰花项链串着片银色逆鳞朝他飞了过来。鲲鹏左右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被这串项链逮住间隙,围上了他的脖颈。
你先冷静一下。
烛龙说完,还没走出门,串着逆鳞的项链被鲲鹏咬断,狠狠丢了出去。
逆鳞摔在冰面上,幽幽地闪着冷光。
这里的确很冷。
逆鳞项链丢出去没多久,他就开始冷得发抖。他看着自己裸露的手腕上开始爬满霜花,束住腕的链条更像寒铁一样又冷又沉。
他时不时打着冷战,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由于怒气还是由于冰寒。
鲲鹏背靠着冰凉的荆棘牢笼。
冰刺扎得他脊背无比刺痛,他仿佛无知无觉,死死靠在荆棘之上。
背后传来温热的液体触感,黏答答地,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没多久就被寒冷凝成冰花,结在脊背之上。
像罪枷,将他的心情越压越沉。
他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他靠着的冰荆棘瞬间消失,失去了依靠的栅栏,鲲鹏的身体瞬间失衡,跌入了可靠的胸膛。
可这个怀抱毫无温度。
鲲鹏瞬间意识到了是谁,他肩膀一挣,从中脱出。
他转过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烛龙。
曾经他很喜欢烛龙身上那种处变不惊,不带一点烟火气的神色,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他从未如此怨恨他的淡然神色。
你背上伤得很严重。烛龙说。
鲲鹏冷笑:这是拜谁所赐呢。
放我出去。
烛龙安静地坐在床榻边缘:伤口让我看看。
鲲鹏紧紧靠着冰墙,咬着牙,不答话。
冰链扯动,他被拉至床边,鲲鹏立即激烈地挣扎起来,越来越多的冰链缠裹上来,最终把他全体束住。
他感到后背有些冰凉的触感,用力一挣。
别动。他的肩膀被用力按紧。
烛龙。鲲鹏的声音无比干涩,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你的玩物?你的宠物?我连一丝一毫的尊严都不能有么?
他努力了这么久,想站到能够平视烛龙的地方。
可他没想过,烛龙从未平等地看待过他。
是我的错,不该用这种利器囚住你。
他身上的冰链,松开了好几条。
烛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触动,鲲鹏立即追诉:放我走吧,烛龙。做错了事情,弥补或是惩罚,这是天经地义。
他听到对方沉默了很久。
我不会放你走的。
但我也不会再用这种东西束缚你。
他感到烛龙背靠着他躺下: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牢笼。
有小孩在哭,有女性在尖叫。海浪滔天,淹没了一切。
他感到自己痛的撕心裂肺,可耳边不住有人在尖着嗓音轻笑。
鲲,鲲!
有谁在摇晃他的肩膀。
醒醒!
他被人从嚎哭尖叫声中拉出,从无尽的噩梦中惊醒。
这里不是末日的浮空岛。
他依旧蜷缩在冰雪般的床榻上,手腕被冰链捆得发紫。一点温热的触感暖了他的胸口。鲲鹏低头,在胸口处发现了那枚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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