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迟疑了一下继续问,“还好吗?”
妖界的东方,一道绿柱之前,有人前脚落下,后脚便一下踏空落入别的空间。
那人未待反应过来,又换了空间,从妖界直接给他换到了魔界。
他大怒,“哪个杀千刀的!”
四周没人回应,那传送阵是单向的,也就是说,他现在要从魔界赶去妖界。
“……”
妖界的东边,那人原来踩着的地方有人轻飘飘落下,拍了拍手道:“解决了一个,还差西边。”
他头上挂着一个小门装饰品,装饰品的里头钻出一个脑袋和两只小手,捧着下巴哈哈大笑,“你可够阴险的,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一个。”
黑色斗篷下白发蓝眼的少年笑了笑,“是他自己粗心大意,进了道器里头都没发觉。”
大门赞同的点了点头,当然啦,也没忘自夸一下,“我的传送门也厉害啊,一下就把他传送去了魔界,没个一两天回不来。”
“嗯。”玄清敷衍的附和两声,“你最厉害了。”
大门登时更加骄傲,没神气两下整张脸又垮了下来,想起了别的,“你说小余玉行不行啊,你也没说清楚,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
“如果她朝枝一攻击,被枝一一招干掉怎么办?”
“如果她和你几千年前一样,身上带着那些东西又怎么办?枝一不会放过她的。”
“不会的。”白发蓝眼的少年一口否定,“她不会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大概是三千多年前,他被枝一带回洞府,开始了非人的折磨。
枝一会一边用蜡滴他,用鞭子抽他,一边给他讲故事,一只孔雀的故事。
她说那只孔雀很漂亮,会一只妖对着湖面跳舞,偷偷的,不让任何人看见。
那只孔雀还很臭美,每天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然后听别人夸他,夸的他挺胸抬头,自信满满。
有一天,那孔雀从河里捡到了一个小玩意儿,是上游的丢下来的。
很小的东西,像是一个人的画像,底下绑着棍子,只要一动棍子,那小人的手脚便会动。
他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到处去问,才知道这是人间界的东西,从哪时起他便开始向往人间界。
有一天,他偷偷的拿着那东西,顺着河一路向上,离开了妖界,去到了人间界。
他看到了烟花,糖人,花灯,所有美好的东西人间都有。
他无忧无虑在人间奔走了几天,因为过于出色的容貌,所过之处无一不引起轰动。
渐渐的开始有狐狸精降世,专勾男男女女魂魄的消息传了出去,引得修仙界众多修士前去抓妖。
他们明明晓得那妖没有作恶,但是那妖太过漂亮,如果卖去拍卖行,最少可得百万的灵石。
百万灵石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诱惑力很大,那些人禁不住,联手将他抓了起来。
拔掉了他赖以生存的锋利爪子,剪掉了他过长的尾摆,给他戴上手铐脚镣,送上拍卖台,因为稀少和完美,一千多万灵石成交。
买他的人是个元婴期,将他困在紫府内,每天把他从狭小的角落里抓出来施暴,不顾他的意愿亲他,吻他,咬他。
他疼的狠了,便会反抗,越是反抗越惨,用蜡滴他,用鞭子打他,生生将他虐待至死。
那修士觉得可惜,一千多万的妖儿叫他几天玩死,便想着将那孔雀的一双眼睛挖出。
每次那孔雀用一双眼睛瞪他,他便会觉得全身血液瞬间沸腾,有走火入魔之势。
那眼睛应该是某种瞳术,将其交给炼器师,发挥它最大的作用,搞不好可以卖个几百万或者几千万。
别小看那几息叫人血液沸腾的能力,若是使的好,说不定可以反杀对手,卖个几百万绰绰有余。
如此他最多只花一半的钱便玩到了一个极品的妖儿,多划算?
那双眼睛被炼器师打磨成了宝玉,镶在一条抹额上,抹额有清心去杂念的作用。
宝石相反,一旦激发,可使人全身血液沸腾,短暂走火入魔之势。
抹额被摆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店家来来回回介绍了许多次,但都因为价格太贵,无人拿下。
再后来那家店来了个白发蓝眼的贵公子,贵公子不差钱,只听说了功效之后连问都没问材质便买了下来。
从此那条抹额戴在了贵公子干净白皙的额头上,贵公子还在那家店买了一套软甲。
软甲有很强的防御功能,是将成了妖的蛇皮剥掉,鳞片一片一片拔下来,在缝合上之后打造而成,和抹额一样,都是一等一的绝品。
再后来呀,那个贵公子戴着孔雀眼睛做的抹额,穿着蛇妖鳞片做的软甲来到了满是妖的地方,求一个妖交换东西。
玄清到现在还记得那妖当时的表情,三分讽刺三分讥笑,和三分凄凉。
她说。
“真是可笑啊。”
第94章不愧是你
她问他,“当时买的时候什么感受?”
他说不出来。
她哈哈大笑,像是直指他本心一般,说出了他当时的感受。
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材质,是妖也好,是什么都罢,只要好用便是。
大概也因此,他才会受到惩罚,被枝一那般对待。
枝一说,不痛到自己身上,人类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不在乎别的种族死活,只要自己享受了便是。
只有当自己也深受其中时,才知道教训,然后改正。
玄清指头抚在肩头上,那里还留有痕迹,一开始是枝一故意留下的,不给他治。
后来她想治的时候已经晚了,刻入过法力的痕迹很难消掉,即便几千年过去,还是有些白痕。
如此也好,这教训便如她所愿,可以记一辈子。
他是得到了惩罚,因为自己的不在意,无所谓,只是可惜了那只孔雀。
枝一讲的时候,他脑海里一直有一只漂亮的孔雀翩翩起舞,扬起高傲的头颅,骄傲又灵动。
枝一后来还与他讲了很多类似的故事,她的天赋神通特殊,能看到所有东西的起源。
任何东西在她看来都是有生命的,包括物件,一块石头她都能讲出过去。
什么人踩在上面过,什么妖当成宝贝摆在屋里过,又是什么妖长大后意识到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然后丢了出去。
她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就是这么个天赋,叫她一眼看出那根抹额的诞生,是由什么残忍的‘材料’做出来的,也一眼看出了他的一生。
那根抹额不是开始,他从前也用了许许多多类似的东西,从小便是如此,对这个没有概念,甚至觉得不都如此吗?
所以受到那样的惩罚,是他咎由自取。
“他认错态度很好,我都做好了折磨到他后悔为止,没想到他听完孔雀的事后主动认错。然后答应我以后绝对不用妖制作的东西。不仅如此,还和我一起商量着如何保护其他妖。”
枝一说话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的,说明她对宗主是真的认可。
宗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余玉突然有些心虚,还好她穷,没得钱买这些,万一不小心也用了,一眼便能被枝一看出来。
非我族类确实会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有时候她看到旁人吃了妖丹修为大增,得意洋洋的模样虽然欠揍,但是也没管过。
如果换位思考,一个妖族挖了人类的金丹增添修为,她肯定义愤填膺,这不就是双标吗?
余玉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并且在心里检讨,以后即便有能力了也绝对不用妖制作的东西,当然不是绝对的,如果那个妖是坏妖,死了也是它咎由自取。
前提是坏,要杀她,这样的莫要说妖,即便是人类她也不会心软的。
说起这个,余玉突然想起来,如果魔修站在这里,枝一看到他的灵魂,是不是很干净通透的那种?
肯定是吧,那厮无论是什么,只要有了意识都不会动的。
他养的鸭子说是有灵了,不让吃,最后余玉也没吃着。
余玉更深的反省自己,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惦记那只鸭子,该打啊。
“所以你们……成为朋友了吗?”本来想说恋人来着,万一不是,那要多尴尬啊,毕竟他俩开头很操蛋。
一个犯了错,一个惩罚,还好那个犯了错的心态摆得正,否则这就是世仇啊。
余玉站在飞剑上,驱使着往外奔,边赶路边与枝一聊天。
其实是枝一先开的头,叫了她的名字,还问她宗主好不好?
余玉便将瞧见宗主的事,和宗主现如今的一些简单情况告诉她,聊着聊着聊到了记忆中断的地方。
她本来以为枝一不愿意说,没想到竟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丝毫没隐瞒,这个大佬也是个好脾气的。
不过仅限于绿眼睛的时候,红眼睛的时候就会变得狂拽酷炫吊炸天?
她刚发现的,枝一在说那些绑了孔雀和虐待他至死的人时,眼睛是红色的,身上也会起变化,从女孩子变成男孩子。
但是聊到平和事情的时候,那眼睛又会变成绿色,身上也从男变女,整个人气质一柔。
因为多次来来回回变来变去,叫她发现的规律。
红眼睛时是男的,绿眼睛时是女的,红眼睛时代表了他心情不好,绿眼睛时说明他心情不错。
现下是绿眼,绿眼时的枝一很温和,为了配合她的速度,一直没有先一步离开,方才站在她的飞剑上,由她操控着,即便飞的慢了,也没说什么。
‘朋友’这个词不晓得是用错了,还是如何,枝一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望着天,道:“算是吧。”
算是吧?
这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感情还不到,连朋友都算不得。一种是感情过于深,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
不知道他俩算哪种?如果是后者,跟宗主谈恋爱的是男身还是女身?
余玉嘴角勾起,笑容逐渐变态。
雌雄同体啊,宗主以后有福了,累了躺着便是,想了……
嘿嘿嘿。
“对了。”余玉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传闻中你是为了救宗主才死的,是这样的吗?”
“还有啊,你是怎么做到记住森林里每一只妖的?”
“你给他们做了什么标记吗?”
她只知道这妖每天都闲着无聊从高处往下看,他是化神期,神念可以笼罩半个妖界,位置也正好处在中间,如果朝一个方向看去,可以直接看到妖界的边缘。
也因此,叫他能观察到整个妖界,但也不是绝对,比如说他将全部神念放在一个方向时,背面便瞧不着了,失踪的妖便是这么没得,在他看不见的角落。
妖界太大了,就算是监控,也无法一口气瞧完,等他巡逻完一边,至少都已经三五天过去,三五天的时间足够修士深入,然后冒险……
唉。
这个事真不好说,就像前世明明可以用人工皮,一些高端的产品非要用真皮的一样,用真皮的免不得要杀生。
宗主就是那个一直用高端产品的人,说他没错吗?他肯定有错啊,不单单是孔雀和软甲的事。
就算这个不晓得,那用那么多年其它的,总会有察觉的吧?
察觉到之后没有抗拒,没有主动说不要用妖制作的武器,就是说明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没有剥自己的皮,管它呢。
有这样心态的人不少,宗主已经算好的了,还知道自己错了,有些人死不悔改。
余玉是打算今后都不用妖制作的武器了,倒不是怕遇着枝一,是像魔修说的那般,有灵性的不可杀,它们和正常人一样,会思考,有自己的语言和家人。
有生命的。
余玉没等来答案,反倒在半路上遇着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因为她速度太快,一闪而过,没瞧清那是谁?
不过想想在这里的除了那个化神期就是魔修了,左右身边有个化神期,就算遇着那个化神期也没在怕的,索性拐了个方向,到地方一看,果然是魔修。
他一个人站在树根上,勾着头盯着脚下,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动不动,有人靠近也没反应。
“折清!”
余玉离老远便开口喊他。
折清听到了声音,回头看她,脚下还是盯在那里了一般,一动不动。
“走了,在干嘛呢?”他不过来,余玉只好过去了,真元灌入,加了速的往他那边奔,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剑上还有个妖,没问妖的意见就过去了,委实有些不尊重人家。
余玉扭头,正打算跟他说一声,发现剑上空无一妖,枝一已经不见了。
枝一上来时便一点重量都没有,所以离开时她也一点都没感应到。
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走了也好,不是熟悉的妖压迫感太大了。
即便她女身绿眼的时候也是,丝毫不会顾及到她只是个筑基期,将全部气息收敛,偶尔会外泄那么一点点,对余玉来说是个折磨。
就好像头顶一座大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似的,跟魔修就不会有这种危险的感觉。
这么一想还是魔修好啊。
魔修是真正的大善人,表里如一的那种,就是有时候有些孩子气,好玩儿,调皮。
宗主是温柔到了骨子里的那种,但他并非一开始便是如此,听说是遭遇了大变之后才这般的。
枝一的男身,总是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就是那种随时要爆炸似的。
感觉她还是有些厌恶人类,不知道是在人类那里栽了跟头,还是发生了孔雀那事之后变了。
从一个救死扶伤的圣者,变成了一个心怀怨念的妖,总之方才在聊天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枝一看向她的时候,眼睛是红色的。
就那么幽幽的盯着她,从上往下,像蛇一般。
吓到她了,要找魔修好好说道说道,余玉从剑上落下来,第一时间跑到魔修那里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魔修烟杆子递到唇边,浅浅抽了一口,之后才挪了挪脚,道:“鞋踩坏了。”
余玉:“……”
所以刚刚叫了他半天,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是因为鞋坏了伤心过度太专注了?
余玉低头看去,那鞋本来就是普通的布料,边缘被他拽破,鞋底的木头也碎了,估计是斗法时一个没顾上,整个踩进树根里。
取的时候本就不堪受重的鞋面直接撕裂,还剩下几根丝连着,这厮怕毁了鞋,不敢乱动,就这么站着。
“坏了不就坏了,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难道还怕她骂不成?
一双穿了好几年的小破鞋而已,有什么好骂的?而且吧,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折清,人是会变的,妖也是,枝一很有可能变了,没那么善良了。”
简而言之,“他黑化了。”
gu903();几千年前肯定发生过什么,方才没注意,现下才留神到,刚刚她问枝一怎么死的,枝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