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2)

而你还不知道的是,那只彤鹤传给你求助的鹤羽,被一个叫梅嘉许的人故意扣了下来,暗中多拖延了三日。他和你是怎样有的嫌隙,不用我多说。所以那只彤鹤在等你的过程中艰难逃了三日,最后跑到了思归崖,想要出海逃往故梦潮,却在那里力竭不敌,被绝望抓走。只将蛋藏在了崖上,却被活剖。它们得救是因为你,没好好活下来也是因为你。

你在集市上送给段缤奶娘的那颗鲛珠,也是后氏之人暗中查到,故意告诉裴煌的。她是因你而死。

还有最后,今日在故梦潮放了一把冲天大火的这些怨灵。这些被圈养至死、戾气冲天的怨灵,是后氏全族虽灭,但却早已给你留下的后手。

庄篁说了非常长的一段话后,终于一字一句道:有因就有果,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但凡你犯了错,就会有人受到牵连,会有很多很多人受到牵连。所以一手造成如今这一切的就是你啊、都是你。

庄清流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是转头,再最后环顾了一眼熟悉的岛屿。

庄篁负手在她面前轻轻挑了一下眼:所以现在,你还觉着自己能承受所做作为带来的后果吗?还觉着自己能解决吗?

出乎意料的,庄清流一点一点转回目光,仍旧平静地说了句:我能。

旋即,她始终搭在身边的手终于动了,缓慢从虚空抽出了刀,刀尖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最终直指向前,直指庄篁。

庄篁脸上的笑倏地凝滞,缓缓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仍旧是困到躺平的一天,下一章再完吧)。

第126章

滚滚的火浪翻涌到了跟前,将所有的东西吞噬成灰烬。一颗火星溅过庄篁的指尖,她岿然未动,凝视着庄清流的刀尖,声音很低:这么干脆啊?

不干脆。庄清流手腕纹丝不动,静静注视着她,轻声道,想了很久。

庄篁嘴边泛出一线浅淡的弧度:所以想了很久的结果,就是将刀指向我吗?

庄清流:是指向我心里。

庄篁无声沉默了下来。

庄清流眼中跳跃着火光的幻影,深深映照进她的眼底:因为在你心底里,只有你要做的事,只有过去的事,只有未来的事,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在意。你眼里没有现在,没有身边活生生的人。

我很小的时候,经常会坐在祭坛外面的长阶上听你吹一首水风琴的曲子,因为那首曲子你除了吹给祭坛里的那些亲人,没有一次吹给过我,我反而因偷听被你罚过三十多次。烛蘅她从小被你轻视,被你无视,却始终视你为师尊,对你恭谨,对你敬重,对你言听计从。她毫无过错,你却整天以随从之名罚她。

在很多地方,人族颇懂熬鹰之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最后将被收服的、浑身没有了气性的驯鹰留在身边,以便乖乖调用。

庄清流定定看着庄篁:你从来就没有把身边的人当回事。所以有朝一日哪怕将它们接回来,你又会怎么对待它们?

庄篁唇角微笑更深,眼中却暗色翻涌:不谈这个,那我失去的又算什么?当初成千上万的刀光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大浪过后,我身边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再有,这些账,我又应该算到谁的头上?

庄清流心里好像涌入了大风,荒凉空荡,嘴上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却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

庄篁眼底彻底暗了下来,宛若沉入了无底的深渊。同时负在身后的手终于动了,一点一点地抽出了一把、和逐灵一模一样的长刀。

庄清流并不意外,目光纹丝未动,两个人直视彼此,刀身都披拢着流转不息的炽烈灵光。

既然这样,那就跟我动手吧。

倏然间,庄篁身影从原地闪电般动了,挟着一股逼人的威势冲庄清流直掠而上。庄清流却收放自如地刀尖一偏,忽地将两把刀合在了一起,刀身间顿时闪蹿飞溅起绚烂火花的同时,一道银光冲天而起,顺着远处的西南海面挟风裹雷地爆裂狂贯了下去。

哗!!轰隆隆!

波涛汹涌的蓝色海面被一刀斩开,澎湃翻滚的海水在可怖凌厉的刀风中直卷上天,绚烂的海涛回落之后,所有的浪花一分两半,漫漫海洋之中,逐渐露出了一条蜿蜒无际的海底之路。

抽刀断水。

远处升起滚动的烟尘,整座故梦潮开始在烈火中震颤,所有的声音汇集到一起,都开始转向了同一个方向。动物天生就有着避乱的本能,只要架好路,它们自然会逃生。

庄篁脸上的微笑一卷而过,刀锋挟厉风骤然旋过庄清流的脖颈。

庄清流长刀回锋,徒手诡异地翻转,反手一把攥住了她的刀尖,猛地借力跃起,一刀长长划开了庄篁的背脊。

庄篁提着刀微微低头,回手摸了一下背后,翻转手掌,随便摩挲着满把的血轻笑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了。

庄清流只是目光微微在她脚下的影子上落了一瞬,接着刀身一卷,飞旋而起。庄篁在原地纹丝不动地深深闭了下眼后,终于闪电般地冲天而起,刀尖直刺庄清流小腹

滋啦!

忽隐忽现的光影交叠闪动中,倏地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影子。一只白毛狐狸突如其来地跃出,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紧紧箍住了庄篁的脖颈。庄清流手中的刀纹丝未停,一瞬间迎着庄篁的心脏直直刺了上去。在轻而寂静噗嗤声中,逐灵全部的刀身毫无阻隔地贯穿到底,一股鲜血猝然迸出。

庄篁眼底急剧收缩,面前浮出虚幻的光影,血丝从瞳孔深处缓缓蔓延渗出,浑身上下开始冰凉僵硬。

庄清流低头,脸色平静地看着同样从腹部一没到底的长刀,很久都没有抬起。

烈火穿越荒野,大风在天际和耳边永不停歇地呜咽。

结束了。

庄清流双手微抖地合在一起,将逐灵一点一点地拔出。垂眼伸手,将庄篁接进怀里后,在她眼睛上轻轻地覆掌,缓慢抹下。

祭坛笔直而庄严的长阶上逐渐滴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幽绿色的荧石棺盖被无声推开又阖上。风声停了,地上映出狼狈的光影。庄清流垂头片刻后,冲着脚下的灵水潭无声跪下,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空中渐歇的呜咽蔓入了水底。

良久之后,庄清流撑着地躬身伏起,抬手抹了一把脸上刺骨而冰冷的水珠。与此同时,脚底一抹无声而幽深的影子静静出现,逐渐将她全部覆盖包裹在内。

庄清流缓缓抬起了头。

烛蘅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棺椁上,声音颤抖地低低开口:你在干什么?

庄清流没出声。

好像是觉着茫然而无措,过了很久,烛蘅嘴角才又动了动,声音哑了下来: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庄清流目光定定落在地面上的一点,抬起手背,轻轻擦了嘴边的血后,撑地起身,错过她往外走。

一根紧绷的弓弦缓慢升起,笔直挡在她眼前纹丝不动:说话。

庄清流仰头看了看颜色冰冷的铅灰色天空后,忽然开口道: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

空气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烛衡缓缓转头,不可思议地分开唇缝:什么?

庄清流没再理会,绕开弓弦继续往前走。

烛蘅的身影瞬息又出现在了她身前五步的地方,一字一句地问:你敢说,你自己没有分毫私心?

庄清流衣角滴着血沉默了片刻,坦然看着她的眼睛:我有。

烛蘅眼底好像有什么紧绷的东西最后崩塌碎裂了,整个人什么都没有再说。背脊缓慢挺直,双臂一点点抬起,冰冷地指向了庄清流。

箭尖反射着刺目的银月之光,在这点微光的掩盖之下,哪里好像还有别的水波在浅浅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