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庄清流悄悄往边缘挪了一点。
泡在潭里的梅花阑表情稍微动了动,问道:成精了?
庄清流听到声音,这才自然地转头看她,很快点头道:都能化形了,是个自来卷少年。
梅花阑这次想了想,只是随意嗯了声,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道:那你看着办吧,只是如果要把它留下来,思归可能会不大高兴。
她说着故意一瞧庄清流:就这事儿吗?
庄清流立即装作自然地起身,走到潭边冲她挑眉:自然不是。说着道,我还想问问,对长庚仙府的燃灯道人,和虞氏的镇山僧怎么说?
梅花阑离很近地用目光描摹她:不怎么说,只是仙门百家会决议出几个人,共同赴两家仙府,当面问问话罢了,算是走个过场。因为一则这二人已经站在当世之巅,除了问话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二则这样的人在有非常切实的证据被共同讨伐前,是不会有人愿意出头轻易得罪的。
庄清流听她这样认真回答,很快点点头,表示理解。因为在这种修仙世界和很多武林时代,许多个人实力到达巅峰的人,从来都很难轻易一动。况且梅花阑当日推这两人出来,大部分还是为了堵住虞辰岳,庄清流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这么想着,蹲药潭边冲梅花阑道:对了,把你之前故意收走藏着的一些书都拿出来吧,我翻着看看。
梅花阑这次睫毛稍微掀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毕竟你们家藏书阁的史库,连祝蘅都记,所以没有书卷记载我,肯定是不正常的。庄清流冲她抬抬眉,而且思霁知道我的事情有那么多细节,这不会都是听来的,一定是自己平日里看的书。
梅花阑一直知道她聪明,所以并不意外,只是又安静地问:为什么想知道?
庄清流似乎是对她这么问有些不解地眨了下眼。
梅花阑暂时没说话,只是从水下抬起手,用湿漉漉的指端,描摹了几下庄清流的眉毛。眉毛沾了水,便分外服帖地趴成软软一条。
是忽然间想知道还是因为有些不安?她问。
那倒没有。庄清流很快探出手拨弄,也往她脸上撩了一捧水,才低声认真道,就是不大想一直这么被动下去了,想要给背后左右玩弄之人,也来上一点颜色看看。
很短的片刻,庄清流从梅花阑眼中看出了几种交织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听她道:不必这样。
庄清流顿了一下:嗯?
梅花阑长久安静地靠在水中石壁上,用目光细细描摹她:我只想你无事平安,不管是主动、被动,都不要搅和进那些无谓的事里。
说完认真端望着庄清流,又低声道:而且没有人能知道全部的你祝蘅不能,我也不能,写书的人更不能。
庄清流心里很轻地一动,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所谓人的记忆,是平日里无数个点滴记下来的东西,在某一瞬间随时能忆起来。但一定要是自己想起来的。
否则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都会失真、看别人书上记载的会雾里看花,无论是哪一种,都绝对会有不实的地方。这大概也是梅花阑这么久以来,从来不跟她提往事的缘故。
可是如果一直这样,那她从另一个世界时光迢迢地回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庄清流近乎出神般地垂睫安静了一会儿后,忽然抬手抹掉了梅花阑睫毛上的水珠,道:之前不是说过要调我的记忆看看,还要看吗?
梅花阑这次却泡在水里望着她,安静摇了下头。
庄清流心里微微一动:为什么?
梅花阑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下:万一看着看着,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怎么办?
这人到底为什么忽然又这样儿了!
庄清流哗啦啦给她脸上撩了好几捧水,只把人整个都浇得湿哒哒了,才用手戳着她脸上的水珠,笑着问道:那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大佬?是在家务农还是整顿家务?出门做工还是带孩子?或者,下山跟段缤一起经商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嗯?
她本来每说一样梅花阑就泡在潭水里笑一下,听到最后一个,却忽然笑容消失道:那自然是不行的。说着一扫庄清流的怀里,我之前给你的地图,还记着吗?
庄清流:嗯?
梅花阑道:梅洲地界偏北高寒,水果一直珍而稀少,贵如金箔,普通百姓平日里俱都吃不起。所以仙府后面的百里群山,依仗灵气大多种的是果树,现在有几种正在成熟期,你过去看看。
庄清流立马很感兴趣地从怀里摸了标记图出来:是采下来送给他们吗?
梅花阑摇头一笑:低廉售卖梅洲共有五十余城,人口近千万,都白送怎么送得过来,而且容易引起哄抢踩踏。我们家本就有长年专门负责此事的一些人,你不用管,帮忙采摘就可以了,笑寒会负责具体调度的。
这样一来,梅家不会一直凭白地折人填补亏空,长期下来无法运转。而且就算此举一开始可能是梅家哪位先祖源于善意的好心,但只要弄得好,天长日久下来,此一项也可以薄利多销,有所进益。如此便算和百姓两相得宜。
庄清流大致想了一下,很快笑着把软稠的标记图收回了怀里,抬手点点梅花阑脑袋:你们家可真是坐实了果园老农之名,难怪平日里作风如此朴素寒酸。
说着很快冲梅花阑拜拜,一阵风似的刮向了这绵延百里的后山。梅花阑在身后看着她活泼起来的背影,也笑了声,随即又安静闭上了眼睛。
如今盛夏,各种果子确实陆陆续续熟了很多,什么桃子、西瓜、芒果、葡萄、杨梅不分品种,在梅家单独隔出的群山都有,甚至还有很多庄清流没见过的这个世界的浆果。如今一眼望不穿的群山热闹非常,一众人进进出出,十分井然有序,其中不乏布衣草帽的普通人正在喜气洋洋地用大车时采时装运,新鲜送出。
看来这里确实早已运转得十分成熟,哪里还多缺一个人帮忙。庄清流很快领会了梅花阑的意思,坐一棵荔枝树的枝头,探手现摘了几颗桂味和香味的荔枝剥开吃了,才左右飞来飞去地为梅家果园事业添砖加瓦。
整整一日下来,她差点儿连吃带兜走的比帮忙摘的还多,引起了一阵也来凑趣的梅家弟子门生的纷纷大笑打趣。这些人本就是来现吃兼游玩作诗的,因此还做了几首打油诗冲庄清流相赠。
庄清流眨眼表示收下了,明日还来!于是便趁着日暮天歇,快乐地戴着一顶草帽飞了回来。
她简单地把快乐采摘的成果从乾坤袋慢慢倒进几个篮子后,才哼着小调去后山冲了澡换了衣服,心想果然白吃使人快乐,下次和梅花阑一起去就更好了。
她正这么想着转回来,梅花阑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月光十分明亮,庄清流眨眨眼,提着一盏自己额外喜欢的橘色小风灯从院门口进来,走到桂花树下问:你回来啦?泡一天就行了吗?
她意思是不管是真伤,还是冲梅家长老表演,一天似乎都不大行。
不行,明天还要泡的。梅花阑果然言简意赅。
那怎么还回来喝上茶了?庄清流挑挑眉,在院中央站定,揉擦着发梢,没说话。
梅花阑于是坐在桂树下,细腻的五指托着瓷杯,目光落在水面的月亮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今天,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庄清流忽然笑了起来这人明明是自己想要来听一些可能有了的回应,却非要说出这种话来。
而且难得见她一个之前连话都不怎么说的人如今如此主动,庄清流便有意逗逗她:没有啊。
细风似乎都安静了片刻:真没有?
庄清流抬手抓了抓脸,笑着侧头看了眼月亮:嗯?你是不是想听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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