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雨彤的名字,苏九卿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说什么。
他道:“这一场,前陈筹划多年,来势汹汹,只怕非一朝一夕能够平定,你也要劝宋大人,心中有些准备。”
宋玉璃又如何不知,一个十二岁的豆蔻少女,被贼人掳走,没有父母兄弟在身边,无依无靠,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她轻声叹息:“你不要乱来,总归是要父亲母亲心思平复些了再提。”
如今局势不明,苏九卿又是整个京城实际上的掌控之人,平素里日理万机。
这一番温存,已然是勉强挤出来的功夫,之后,苏九卿便得继续处理那永远处理不完的军务。
他把宋玉璃送到宫门口,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沈欢死了,你若有空,便替我去沈家看看。”
宋玉璃愣了愣,失声道:“什么?”
沈欢原本与陈谦一同驻守边关,周易安动手之前,恰逢换防,沈欢便先一步回到京城。
之后不久,前陈的精兵攻城,沈欢临危受命,守城月余,战死当场。
后来,陈谦派出的人马入京到沈家打探消息,传递信件,都是沈秀代兄长回复的。
甚至此次苏九卿攻城前,负责挖密道的,也是沈秀。
想到昔日好友,宋玉璃心中蒙上一丝阴霾,她出了皇宫,便直奔了沈家。
如今的沈秀,不但是沈家的当家人,更是护城军的头领,手底下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队伍,是苏九卿入城以后,将昔日沈欢手下的兵重新整编,交给她的。
宋玉璃到时,便见沈秀一身男儿的打扮,头发简单束起,身上穿着铠甲,身边一个副将打扮的人正与她说着什么。
“去他妈的禁军!那些缩头乌龟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让我们护城军给他们让地方?告诉兄弟们,谁也不许搬,若是不服,便去宫里找苏将军说去!”遥遥地,宋玉璃便听到沈秀的大嗓门,她声音嘶哑了许多,也凶悍了许多。
副将听此,唯唯诺诺地去了。
沈秀把副将骂出去,一抬头才见着宋玉璃,不知在门口听了多久,不禁笑道:“你来也不说一声,今早听说你入城了,还没顾得上找你。”
宋玉璃道:“哪里敢麻烦沈大将军,我这不就不请自来了。”
沈秀白了宋玉璃一眼:“我去你大爷的。”
话说完了,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
沈秀轻叹一声:“军中厮混了小半年,如今改不过来了,你别嫌我。”
宋玉璃失笑:“我嫌你什么?”
不过一年没见,沈秀瞧着瘦了,长高了,也黑了。
她与沈欢是龙凤胎,眉眼间本就相似,如今这一身打扮,乍一看,与沈欢当年出征时的模样,实在像的很。
宋玉璃勾了勾嘴角,眼前却渐渐有了水汽。
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沈秀。
昔日小儿女,如今手持刀枪,实在叫人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话。
沈秀却失笑了。
“一年不见,你倒是心更软了,定是与苏九卿好的很吧。”沈秀酸道,“他入城时,还把自己的亲兵派到宋家,就为护你家人。”
宋玉璃道:“别说他,说说你。”
沈秀看出宋玉璃眼中的担心,只是最痛苦难过的日子,她已经挺过来了,跌跌撞撞,靠着一股子冲劲,靠着哥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这样一步步拼过来。
此时蓦然回首,曾经的眼泪和鲜血已经渐渐淡漠了,只余下一种怅然若失。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样而已。”沈秀漠然道,“哥哥守城,中了一箭,抬回家里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我们沈家人,战死沙场的太多了,父亲母亲都在哭,但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她说着,勉强勾了勾唇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弟弟们年幼,父亲早年落下病根,哥哥去后一病不起,沈家无人,便让我来了。开始我装作是哥哥,掩护皇上的信使去漠北找陈谦,将京城里的事告诉他们。后来便开始搜集情报,送到利州去。”沈秀笑道,“你在利州接手的大部分情报,都是我做的分析。”
“你如今倒是本事大的很。”宋玉璃笑眯眯道。
“比不得你,咱们彼此彼此。”
二人就此,不再提此事。
苏九卿攻下京城一个月,传令大夏境内,驸马周易安和闻氏刺杀皇帝和太子,之后丧心病狂,屠戮皇族。如今长公主监国,过继宗室子,为帝。
但只有朝中的核心要臣才知道,被封为皇帝的根本不是什么宗室子,而是长公主和周易安的儿子。
那之后,苏九卿整饬军队,准备亲帅大军南征,收复大夏失地,捉拿闻氏叛徒。
大军开拔之前,苏九卿偷偷来找宋玉璃。
他如今半夜三更溜进宋玉璃的闺房,已然是轻车熟路,宋玉璃更是见怪不怪。
睡梦之中,宋玉璃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苏九卿坐在一边。
她揉了揉眼睛,又闭上了。
“再过十日我就要出征了,你便不想与我说句什么?”
宋玉璃抱着被子,嘀嘀咕咕道:“我说跟你同去,你怎么也不肯,如今要走了,又何必做这矫揉造作的模样?”
苏九卿一时气结,掀开被子,滚到床上,气地咬了咬宋玉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