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1 / 2)

李御医在偏厅听到,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听到殷治笑着应下,说过阵子就给容萱换个御医治的时候,李御医才惊觉就算容萱不是殷治的心尖人,在明面上也是实打实的宠妃,要收拾他就是踩死一只蚂蚁般简单,他若是不能伺候好容萱,他的风光日子就要没了。

李御医在这边盘算,容萱和殷治已经并肩走出永秀宫,冬日的暖阳洒在他们肩上,难得有种惬意的感觉,让平时殚精竭虑的殷治很是放松,感觉浑身都舒缓了。

他想牵容萱的手,但容萱双手握着暖炉放在袖筒里,他便算了,好心情地问容萱,“想好要什么了吗?他们都喜欢些什么?让人拿出来慢慢挑,免得累着。”

容萱状似思考地说:“有点难,我正在想。太容易了都没人重视我,还当我是个好欺负的,欺负完了随便拿点东西就打发了。那可不行,那算什么补偿?”

“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重视的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不敢再犯,你安心些。”殷治这些瞎话说了二十年,随便就能说得情真意切,“干脆把这次的贡品全都装车,敲敲打打送到你那去,这样够重视了吧。”

容萱像是被他逗笑了,神情终于高兴起来,顺着话头就道:“送我那有什么稀奇?你都为我在宴席上训斥皇后了,谁还不知道我厉害?要是送去聂家才够张扬呢,再加上舞龙舞狮,让宫里宫外都惊一惊,看看皇上能宠我到什么地步!”

殷治笑容一僵,“这……恐怕不大好吧?”

容萱也收起了笑容,转头看他,“合着皇上都是哄我的?还说我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你哪句才是真话?”

“哪句是真话”让殷治警醒起来,他看容萱一眼想看看容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又觉得容萱只是闹性子心气不顺,想证明自己有多重要,让别人再也不敢动她。但舞龙舞狮送十几车贡品去聂家,那不是让不知情的人以为他重视聂久安吗?怕是要让聂久安的势力更强了,他是万万不能做。

容萱都停下脚步了,大有不说清楚就不走的架势,殷治忙道:“这是怎么了?不过随口一句话而已,还值得气一回?从前你可不这样。”

“从前我也这样,我从小就这样,你忘了?是因为入宫做了你的妃子,觉得独占你有点对不起别人,我才处处忍耐,结果所有人都来欺负我,现在你也要欺负我是不是?那我还懂事什么?忍耐什么?我这妃子当的还不如在聂家做姑娘呢!”容萱像是积攒许久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把手里的暖炉都摔了。

这样脾气大的容萱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了,殷治这才想起小时候的聂容萱其实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很张扬的,及笄后为了入宫才学宫规,收敛本性,又因为一直生病情绪不好,才渐渐变得安静,他都快忘了这个姑娘也有这样的一面。

是这次气坏了吧?所以骨子里的性子全冒出来了,换成他,他也不想忍,或者说这样都已经算忍了,要是他,他肯定和太后势不两立。可容萱醒来后从来没提过太后,虽然态度表明了她不喜欢太后,但至少没有让他为难,真是为他很忍耐了。

耍脾气也不算什么事,不影响大局,于是殷治安抚道:“听你的,不过你也为我考虑考虑,那么多大臣,我莫名其妙赏聂家人,赏得那么多,往后怎么对其他臣子?礼物私下送也一样,重在心意不是吗?难道我重视你还不够,一定要有那些形式?”

渣男语录都是一套一套的,说的好像容萱再坚持就是不爱他了一样,让人本能觉得理亏气弱,干脆妥协。

容萱作为一个很“爱”他的人,当然也妥协了,不过她没有全盘妥协,不高兴地道:“那至少做一件明面上的事,让人知道你宠我重视我,和聂家没关系的事。至于礼物,你陪我回娘家,不能让人知道,我就亲自去送。我差点死了,我都好久没见过家人了,我要回去见他们。”

殷治很不想答应,哪有后宫妃嫔随便回娘家的?但容萱已经妥协了,他再坚持也违背他很“爱”容萱的形象,想想他一直对容萱很好,容萱回去顶多说说太后的坏话,不会说他什么,不影响大局,便痛快地答应了,只是多问了一句明面上的事要做什么。

容萱想了想说,“我想到了!给我娘加封诰命!封个特殊的,高一点的!”

殷治刚露出点为难的神色,容萱就不高兴了,“怎么了?难道这也不行?我娘都不在了,还能碍着别人什么事?你就只是宠爱一个妃子封了妃子的母亲,这还能影响你和其他臣子相处吗?

我娘生我们生得那么艰难,我还不记事她就走了,一天女儿福都没享到。我如今做了德妃,做了当今皇帝的心尖尖,难道连一个诰命都给不了她?”

说到最后,容萱的声音已经透着委屈了。殷治说服自己后,被她给逗笑了,“好,我答应你。你可真不知羞,哪有人说自己是男人的心尖尖的?”

“那不是吗?”

“是是是,你就是我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人。”殷治哄人的时候眼带柔情,让人看了就会相信他真的深爱自己。

这次殷治想牵容萱的手,容萱没有避开,因为她察觉到聂容萱剧烈波动的情绪。

聂容萱带着爱与恨哽咽着说:【他总是这样,演得比唱戏的还好,让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听他说每句话都要想。】

容萱笑说:【为什么要想?你根本不需要在意他是真是假,你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了,你高兴的时候就配合他演,不高兴的时候就使性子不理他。你爱他无非也是想和他岁岁年年,花好月圆,你看与如今有何分别?

你喜欢他装出来的样子而已,那就让他装下去,做你的专属戏子。】

一旦接受了戏子这个设定,聂容萱发现爱恨交织中残留的那点爱意消失了。出生在大户人家,她小时候就见过别人捧戏子,无非就是看中了人的脸蛋身段和表现出的那股子风情,砸钱买自己开心,谁管戏子是真情还是假意?偶有个别人犯傻动了真心,最后被戏子骗的,都会成为圈中笑柄。

想想她那些年,不用砸钱还白得了天下最尊贵的戏子,让人一演就是二十多年,也挺有意思的。只不过她动了真心,成了傻子罢了。如今重来一次,只当看戏,希望曲终人散时,她仍是那个看戏的人。

聂容萱情绪稳定了,容萱也收回手接过紫苏递过来的新手炉,她看见紫苏又顺口提了一下绿萝,帮绿萝求情。毕竟那日绿萝为了求救,算是在御前喧哗了,还吵到了皇上和大臣议政,是有罪的,因着是容萱的人,暂且没人罚她而已,等事情过了,肯定会有人提出来。

容萱感叹道:“我身边这几个都是忠仆,包括诗诗也是。她们四个和我一起长大,为了救我,连命都能不要,什么地方都敢闯。我会教她的,但我很感激她那天冲到了你面前,否则我……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殷治听她提起那天的事又提起诗诗,好心情荡然无存,只觉得是无妄之灾,好端端太后就出幺蛾子,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还害得诗诗病倒。和这些比起来,绿萝一个宫女,又“帮”他救了他的宠妃,他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惩罚,那不是告诉大家以后宠妃有事不用来找他吗?太不合适了。

所以殷治随口就应了,反正这些都是他说了算,他不计较,这都不是错,他要是计较了,那没错也能变成错,皇帝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他们到皇帝私库的时候,殷治之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仿佛在阳光下感受那份美好是他空想出来的一样,让他有些惋惜。不过这也许就是现实,他和聂容萱之间永远没有美好,只有假装和忍耐。

容萱反正没事做,叫人把贡品一一取出来把玩挑选。聂容萱是在几年后出事的,对这几年里特殊的珍宝印象很深。其中有一些殷治送她那了,刚好赶上那段时间她着凉了没心情看,而诗诗怀胎据说很辛苦,她就直接叫人把东西送去后殿了,还是后来被皇后奚落,才知道不少东西都很稀有。

殷治叫太监总管拿了贡品册子给容萱,聂容萱看着容萱翻看,毫不客气地点名将那些稀有珍宝全都挑了出来,打算送给家里人。

殷治对这些不是太在意,他是皇帝,什么好东西没有?只是有点可惜其中好几样都他想送给诗诗的,原还想通过容萱的手送过去呢,如今送到聂家去了。不过也无妨,只要能安抚住容萱,顺便让聂家以为容萱极其受宠,对他的计划是有好处的,他已经开始认同这次“补偿”了。

殷治为表诚意,特意提了一句,“岳父大人喜欢什么?他对做官没多大兴趣,一个闲职做这么多年,也没有想要动动的意思,我平日里想奖赏他都不知该赏些什么。”

“他啊……”容萱忽然笑起来,真情真意地说,“我爹最喜欢的当然是我娘,所有人都知道啊。这么多年,他对官位没兴趣,对富贵荣华也没兴趣,我想这些珍宝对他来说都和寻常物件无异。

干脆这样,你立刻叫我娘的父亲进宫,让他带几幅我娘的画像来,把画像送给我爹吧,让他挂在卧房中、书房中,让他日日夜夜都能看见我娘,他一定很开心。

往常他知道的都是我娘嫁人后的样子,还不知道我娘未出阁之前是什么样呢,送这个正好,你说对不对?”

殷治愣了一下,忙替聂贤拒绝,“我看这不太好吧,睹物思人,让岳父看着岳母的画像,岂不是日日伤心?”

容萱一摆手,“就因为这样才更应该让他看,看多了习惯成自然,就不会再伤心了。说不定还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重新开始生活。就这么办,你信我吧,我是他女儿,我还能不了解他吗?我这都是为了他好!”

到底是聂家的事,殷治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忍不住开始同情聂贤了。他是知道诗诗和聂贤的关系的,当然也知道聂贤真正爱的是谁。试想如果容萱死了,容萱的孩子送他一堆画像,让他睁眼闭眼都能看见容萱,他还不气死?

容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她甚至觉得夜长梦多,不给殷治反悔的机会,直接将回娘家的时间定在了晚膳时。

殷治本来就是为了哄容萱让她转移注意力的,看到容萱这么期盼这么兴奋,他也不能扫兴,只好一刻不停地批阅奏折,等容萱和宫人把一切准备好,他就陪容萱出宫,去了公爵府。

聂老将军被封为公爵,差一点点就被封为异姓王了。殷治无数次怨恨祖父那般重用聂久安,让他现在大受掣肘,但又不得不感谢祖父和父亲给予聂久安的权力,让他在朝廷内外动乱之时还能坐稳皇位。

他本该感激聂久安的,可这就像让凶猛的老虎来保护个弱小的羔羊。无论老虎保护了羔羊多少次,羔羊对老虎的惧怕都不会消失,因为那只老虎真的随时都可以翻脸吃掉他!

离公爵府越来越近,将要私下同聂久安相处,殷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他必须让聂久安相信他和他父皇不一样,他是和聂家站在一起的。他父皇不信任聂久安,即便临终托孤也只肯给出一个妃子之位,点了丞相之女给他做皇后。聂久安要不是看在和祖父的兄弟情上,怕是都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