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嘀咕,天真又烂漫,声音很清晰。
温意初每天都会教镇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风雨无阻。平时这个时辰,温意初早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不会像容与这样?睡懒觉。
前天温意初被胡家人迫害,事发突然,大人也?不会告诉孩子这么残忍的事情,顶多隐晦提醒孩子不用再去文道书院读书了。
孩子们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他们对温意初好感度很高,就算被长辈叮嘱过,也?还是如往常一?样?要来上学,大清早就过来扰民?。
然而那个时候容与还在睡觉。晏昭眼里?容与最大,看?到容与睡梦中皱起眉头,当即就冷漠地设下一?道隔音结界,丧心?病狂地把一?群孩子关在门外。
容与听到门外的动静,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活了这么久,什么都干过,可教书育人真没有过。
按照人类标准,大魔王的行为举止桩桩件件都能够列入反面教材。
让他去教这些?人类幼崽,怕是会教出一?个魔兽军团。
容与把被子拉上,盖住面容:“把他们打发走,今天开始文道书院倒闭。”
这话一?出,晏昭还没反应,温意初的长明烛火又开始疯狂跳跃,散发着强烈抗议。
要说温意初有什么心?愿,一?是为民?谋福祉,二是桃李满天下。他并非好为人师,但知识对于这些?贫困地区的孩子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这些?孩子若有一?个能摆脱祖祖辈辈困在田地里?的命运,薪火相?传,就能帮助更多人摆脱他们的宿命。
文道书院没了,这些?孩子的希望也?就没了。
道理容与都懂。
但他真不是教书的料。
容与再狂妄自负,对某些?事也?有自知之明。他最多靠原主那些?记忆熟练背诵,却不能真正理解。人类那些?学识,他读都没读过,谈何教书?他也?最烦那些?叽叽喳喳的小?萝卜头,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想?想?就头大。
容与态度坚决:不去。
温意初或许是明白他无法撼动这位强大的魔王,烛火不再跳跃,变得黯淡起来,颇有奄奄一?息的感觉。
容与:不就是不去教书么,你怎么还打算灭火了?
温意初烛火轻轻摇曳,情绪低落,一?副天塌的模样?。
容与:你也?太?活泼了点,我遇见?的前两个气运之子都安静如鸡,就你跳得高。
温意初:……
随便吧,但他心?之所系,不可更改。
容与瞥见?缩成一?团原地自闭的长明烛火,猜测他今日要是不出这个门,气运之子会不会气到熄灭。
那可就关乎世界毁灭了。
这扇门,是维系世界和平的大门。
其实就算真世界毁灭了,也?和容与没什么关系。大魔王不管不顾起来,灭个小?世界分分钟的事。
但总归他也?不是任性到滥杀无辜的魔。
红莲业火最初诞生于天地间,的确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所过之处皆为灰烬,万物陨落,寸草不生,只顾自己开心?,哪管别?人死活。
何时学会的克制收敛?
那还得从太?阳落到身边的那一?天说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光者温暖正义,知事明理。
他也?不知自己是学好了,还是学坏了。
容与掀开被子坐起身:“算了,先不倒闭。”
“今天尝试做个教书先生。”
温意初的烛火一?瞬间明亮起来。
门外,一?群小?萝卜头趴在门上,探着一?颗颗脑袋,扒着门缝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忽然“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叠得高高的萝卜头们全都“哎哟”叫唤着摔成一?团。
容与垂眼,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一?二三四五六七,一?共七个萝卜头,站起来还不到他腰高。
“温哥哥,你在家啊。”孩子们被这样?的眼神盯得发冷,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瓮声瓮气道。
他们围着容与惊叹:“温哥哥今天穿得好漂亮!胡老爷和金老爷穿的都没这么好看?!”
“这衣裳是哪儿来的呀?可以摸摸吗?”
胡金两家都是岳西?镇的乡绅,两个老爷是孩子们心?里?身份最显赫,穿着最气派的人。
温意初的衣裳都很朴素,他面皮白净,看?着清俊。容与不委屈自己,穿的仍是那件袖口绣着红莲的红色华服,墨发大半披着,两束青丝绕到脑后,用一?条赤链蛇松松挽起——当然在晏昭的幻术下,孩子们看?到的是一?条红发带,不然早就吓得四散而逃了。
往日身上的温柔气息收敛了个干净,青年眉目透着秾艳,眼角微挑,颇有睥睨众生之感。孩子们瑟缩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温哥哥有哪儿不一?样?了,像极了官家。
孩子们没见?过官家,可经常一?起玩扮家家酒的游戏,扮演官家、大臣和平民?。他们一?致认为官家就是气势凌人,看?一?眼就让人心?底生畏。他们没有人能扮演出这种气势,今天却从温哥哥的眼里?看?到了。
那感觉只是一?瞬间,容与眼中的倨傲凌厉消失,换为一?贯的散漫慵懒:“不可以,都乖乖坐好,开始上课。”
容与没有教学经验,让他教什么他也?不知道,干脆就让孩子们自己提问,他挨个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