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周渡将自己的弓箭收拾好背在身上,看着低着头,极力想遮住红肿喉结的沈溪道:“那我就跟着他们去牛洪山了,孟睢那边就拜托你帮你看着了。”
沈溪揉了揉不太舒服的喉咙处,稍稍哑声道:“知道了。”
沈溪送周渡出了客栈,客栈外两个军汉领着几十号身穿皂衣的县衙人手在等周渡了。
周渡目光一凝,朝沈溪点点头,就要汇入军汉的队伍中。
“等等。”就在周渡即将离开沈溪身旁时,沈溪立即拉回了周渡。
周渡回神:“怎么?”
话还没说完,沈溪就伸出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早点回来,保护好自己。”
周渡耳根微烫,喉结一滑:“好。”
沈溪这才松开手,放周渡离开。
刚刚沈溪大胆的一幕,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周渡走近他们,成了家的人对他挤眉弄眼,没成家的则是眼神不自在地在两人身上乱瞄。
周渡个子高,人群里能与他身高相同的没有两个,面对这群陌生人,他的面色就不如面对沈溪时那般柔和,他冷下脸,冷眼一一在这些或是挤眉弄眼或是乱瞄的人身上扫过。
霎时这群人就感觉有刀子在身上剐过,浑身一寒,立马收起不正紧的心思。
吴狄与周渡并排着,感受到周渡身上释放出来的气势,好奇地问道:“周兄弟以前管过人?”
周渡极其淡定地否认道:“没有。”
吴狄点点头,恭维道:“那周兄弟你就是天生自带威压,很适合做统领。”
周渡跟着他出城去,听见他的话,淡淡道:“说笑了。”
“一点都不说笑,”吴狄一面走,一面与周渡说话道,“周兄弟对以后可有什么规划,不妨讲讲。”
周渡走出老远,回头瞥见还在客栈门外注视着他的那抹身影,心中一暖,回吴狄道:“没什么想法,在乡间做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富家翁即可。”
吴狄有心套话,听他如果一说,又道:“这个要求对周兄弟来说太过于简单,就没有再往上走一走的想法了。”
周渡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没有,你是去剿匪的还是给人介绍工作的?”
吴狄的心思瞬间被周渡打个稀碎,闭上嘴巴,不再追问些有的没的,安安心心带着一队人往牛洪山而去。
牛洪山顾名思义,一座座像牛一样的山脉接连在一起,形成一股洪流,看着就给人一种磅礴,不好招惹的气势。
一队人行至山脚下,周渡目光瞥过这座比棽山还要威严壮观的山势,蹙眉问吴狄道:“你确定能找到山匪的根据地?”
蜀地的地形本就复杂,这牛洪山的山脉连绵起伏,地势陡峭,土匪往深山里一藏,不熟悉地形,想找到他们不是一件易事。
吴狄倒是没在怕的:“当然,好歹也是打了十来年仗的人,如果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们混什么?”
正说着,吴狄叫了一个名字:“高任,去探行。”
他话音一落,一个浓眉大眼的军汉就走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身影矫健地往山里而去了,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山林里。
没等多久,周渡就在绿树丛荫的山脉间看到一抹鲜红正在摇摆的旗帜,吴狄当即对众人道:“走。”
周渡跟着众人,看着旗帜不断指明的方向,往山脉深处探行而去。
沈溪在客栈门外目送周渡远去不久后,就见到匆匆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孟睢。
他眼睛一亮,上前朝孟睢问道:“黑熊可是卖出去了。”
孟睢被沈溪一问,面带尴尬地摇摇头。
沈溪注意到他的神情和动作,亮起的目光一黯:“那就是没有卖出去?”
孟睢被沈溪一明一亮的神情,弄得更加尴尬了,昨儿他才信誓旦旦地跟沈溪他们打包票,今儿就办不成事,眼神闪躲道:“倒也不是卖不出去,只是……”
沈溪皱眉:“只是什么,你说呀。”
孟睢颇觉得不好意思道:“只是这个卖家有个要求。”
沈溪问他:“什么要求?”
“他要个会做熊肉的厨子,”孟睢挠挠头,难以为情道,“宝善县虽说是个县,可也比不得一些大市繁华,这熊也不是常见物,十年八年的不曾见过一回,县里哪里会有能做熊肉的厨子。”
“人家说了,买这熊来就是为吃,如今连个做这熊肉的厨子都没有,他花大价钱买下来只能看,不能吃,有甚用?”
孟睢说完真是羞愧面对沈溪,昨儿他答应的时候,没有细思,想到左右不过是个吃物罢了,也不是个多难出手的货物。谁知今儿去找那章老爷一说,被那章老爷三两句刺得面红耳赤的,这不就赶紧来找沈溪他们来了。
“只要能找到这做熊肉的厨子,他就能把黑熊买下来?”沈溪想到周渡离开前还关心着这头黑熊,若是他回来发现黑熊还没被卖掉的话,失望肯定是有的。
沈溪不想看到周渡的失望。
孟睢一听沈溪这口气,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道:“你不会要去做这黑熊吧?”
沈溪点头道:“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孟睢忙阻止他道,“这章老爷是个出了名的老饕,舌头刁钻得厉害,再厉害的厨子也能被他批得狗血淋头,为了挣这份银子不值得。”
孟睢说着又道:“虽然我手里的钱也不多了,但百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不如我出资一百两买下这头黑熊,也省得你去章老爷那里受他那窝囊气。”
孟睢刚从那儿受了气出来,自然不愿沈溪再去受气,他答应的事,也不想反悔,只能想出个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
沈溪没有接受,而是问道:“若是找到能做熊肉的厨子,这头黑熊能卖上什么价钱?”
孟睢伸出手指比划道:“三百两,章老爷愿意用三百两买下这头黑熊。”
沈溪听到三百两心间颤了颤,这可是比周渡去剿匪还要赚,他若把这事办成了,周渡回来该有多开心。
当即答应下:“干了!”
孟睢咽咽喉咙:“真去啊?!”
沈溪转身回客栈,去给沈暮报备,回他道:“不然呢,就挣你那倾家荡产的百两银子?”
孟睢:“……你跟周渡在一起久了,怎么也学起他说话来了。”
沈溪嘿嘿一笑:“这就叫夫唱夫随。”
孟睢渍了一下牙:“酸。”
沈溪撇撇嘴:“你酸我什么,你一次两个崽呢。”
说起这个孟睢不禁得意:“也是。”
沈溪跟沈暮报备后,沈暮也没有反对,只是让他带着李鱼一起去,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章府。
也就是宝善县首富之家。
内里亭台楼阁,画栋雕梁,比起安阳镇赵府来说,富丽堂皇了不知道多少倍。
章老爷年近六旬,身材清瘦,面容抖擞地坐在一方游满了各色的锦鲤的水亭内,太师椅悠哉悠哉地摇着,旁边还有两个端茶递水的丫鬟,比孟睢的谱儿大多了。
他见孟睢带着沈溪前来,挑了挑眉,不屑道:“这就是你找的会做熊肉的厨子?”
孟睢点头:“是。”
章老爷打量着沈溪稚气刚脱的俏嫩面容,嗤声道:“还没长大的娃娃,怕是连刀都使不利索,如何做得熊肉?”
那熊肉不仅仅是滋味肥美,它还有治病的作用,需要经验老道的师父才能催发熊肉里面的药性,随便炖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然他为何要寻会做熊肉的厨子,他府里又不是没有会做菜的厨子。
沈溪因着年龄被人看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闻言挑眉道:“本事不在年高,章老爷若是不相信我的手艺,大可一试,何必以年龄看低人。”
“哦,”章老爷再次挑眉看了眼沈溪,轻笑道,“你这娃娃口气倒是不小,我听我在京都的好友说过,那国宴上几道极为考验刀工的菜色,你可都会做?”
此言一出,孟睢和李鱼心口都是一个咯噔,他们都是平头百姓,连京都都未曾去过,更别说是知道国宴上的菜式了,这章老爷分明就是在刁难人。
沈溪轻轻垂下眼睫,慢慢吐出十几道菜名:“文思豆腐、三套鸭、脱骨鱼、拆烩鱼头、扣三丝、套四宝……不知章老爷想考验我那个菜式的刀工?”
章老爷听得沈溪报出的菜名,蹭地一下从躺着的太师椅上坐起来,惊讶地看着沈溪。
因为沈溪说对了,他所知道的国宴菜式就四个,沈溪不仅把四个菜式都说出来了,还多说了几个,如何不叫他惊讶。
章老爷不可置信道:“你都会做?”
沈溪话也没有说得太满:“勉强吧。”
章老爷心里沉了沉气,心想不能被一个毛头小子吓到,沉了沉声道:“我听闻那套四宝绝就绝在集鸡鸭鸽鹌鹑为一体,四只全禽层层相套,个个通体完整,无一根骨头;还有那扣三丝,三种材料都要片如纸薄,丝丝如棉纱般粗细均匀切到两千根,不能断,不能扭曲,你可做得?”
章老爷光是这样一讲,孟睢和李鱼两人就听傻了眼,这哪里是做菜,这分明就是炫技,这得那些神仙才做得出来,他们就一如同百姓,哪里掺和得起。
孟睢吞下震惊的口水,小声在沈溪背后道:“要不咱们算了吧,少挣点就少挣点,又不丢人。”
李鱼在一旁也跟着附和地点头:“是啊,小溪,大不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沈溪要是个听劝的还行,偏偏他倔得很,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使他根本就没听孟睢李鱼他们的话,答应章老爷道:“做得。”
章老爷一拍桌子:“好!”
李鱼眼前一黑,在沈溪背后拉了拉他的衣服,急道:“小溪!”
沈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没事。”
说完他收回手,将自己一直系在右手腕上的蓝色丝带给取了下来,露出一截常年不见天日的洁白皓腕,将丝带递给李鱼:“替我收好。”
李鱼知道这丝带沈溪常年带着,极少解下来过,每次师父看他解下来一次,就生一次气,现在他看沈溪解下丝带,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干嘛呀?”
沈溪揉了揉右手腕,解释道:“没干嘛,用左手握刀容易打滑,做出来的菜味道也一般,还是用右手会更自然一点,不仅刀稳,做出来的菜也会更精美一点,套四宝和扣三丝都不简单,我用右手会更稳妥一点。”
李鱼从来没见沈溪使用过右手,这会满头都是疑惑:“你什么时候会的右手做菜?”
沈溪抿抿唇:“一直都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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