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她自个儿没羞没臊,我能让她进门,都算是我宽容了!”容氏怒道。
杨老来回在廊下走,“你觉得现在的世家有几个真能给阿宇撑腰,照着你的想法,当年絮絮就不会死,有你们容家,陛下怎么也得把絮絮捧在手心,可你看清楚了,絮絮不仅死了,你们容家并着我一同被轰出了西京,你还看不出来吗!”
容氏哼笑,“你少给我在这儿泼冷水,如果世家真没用,陛下为什么这十几年还如此倚重林家和温家,阿宇那个二弟资质算不得多好,可陛下提前让他入朝,他能放肆结交国子监生,凭的难道是陛下对他的宠爱?”
“妇人之见!你把这种事混到了朝堂来说,那我就跟你好好说一说,他林家能起来,是忠武侯自己拼出来的,他手里握的兵权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温烔确实在外头人看是靠着他夫人,但你看看他这些年在官场混的如鱼得水,这也是他夫人给他的?”杨老连呼了好几口气,又指着自己道,“按你说的,我还是靠你起来的?!”
容氏立时合住嘴。
杨老确实不是她扶上来的,当年容氏下嫁给杨老,容家表面同意,实则内里已经将她这个嫡女不当回数了,杨老在翰林院呆了整整三年,三年里受尽旁人嘲笑,后来按部就班的入朝从五品的谏议大夫坐起,他性子直,先帝一有不妥他就能当着朝臣的面指出来,所幸先帝是个听讲的,不仅没怪他,还愈加对他刮目相看,他的官职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容氏也因为他渐渐在权贵圈抬起头,甚至得一众贵妇人羡慕,当年的杨老即使没有容氏,也能站的很高。
元空缓缓走到杨老身旁,朝他作揖,“外祖父不要为了我跟外祖母起争执。”
杨老挥挥手,“本来家中破事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传出去了也叫人耻笑,好歹是皇家,她巴着吵,我说了几次也不听,终归是你没做出什么政绩,若不然怎叫她以为你这般没用,只能靠女人起来。”
元空低声道是。
容氏却听得火大,“他怎么没政绩了!你发的什么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怕被人传出去吗?”
“你也知道丢人!知道丢人还给他塞女人,他是没长胳膊还是没长腿,非要你给他安排齐全,往后他就算上去了,那也跟温烔没区别,这京里人都能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靠女人起来的软骨头,非要这样你才开心是吗?”杨老扬声将她话堵住,一转身拉着元空进了书房,根本没给她机会再往下说。
容氏闷一肚子气,差点憋晕了过去。
——
杨老进书房就温和下来,往他头上拍了拍,道,“崔琰那小子跟我说,送了个金矿给你。”
元空恭声道,“崔大人上午提过,主持也为了这个事去汴梁,我心中有愧。”
杨老唉一声,“说起来,玄明主持对你也算尽心,你自小长在他手里,说到负责还是他负责,即便你出来了,他依然为你筹谋,他还是个出家人,这种争权夺利的事让他操心,根子上也在败坏他的修行,你若真有登顶那日,记得多做些善事,切莫像你父皇那样,任性妄为。”
元空抿着唇颔首,倏尔道,“前不久我陪她回宅子,路上遇见两个乞讨的母子,她跟我说,想开个慈幼院,也好照顾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百姓。”
“水水这小丫头是个能的,遇着事自己能想明白,到底吃过苦,也不给你添麻烦,还偷偷帮你,这京里的千金我还没见着有几个有她好,”杨老调侃道。
元空不免拘谨,“她调皮,您不要纵着她。”
杨老促狭瞅他笑,旋即正色道,“慈幼院是个好主意,但眼下不行,盯着你的人太多了,贸然弄出个慈幼院,倒叫人以为你在笼络人心,陛下这个人心思深沉,他还坐着皇位,自然民心只能是他的,若被人告他跟前你有这个想法,他就对你忌惮了。”
前史上皇帝忌惮皇子不是没有过。
元空说,“金矿回头报给了父皇,父皇应该会给我行赏,我想把赏赐换成慈幼院,由他下旨修建,这样就不会有误会了。”
杨老赞许的看着他,“会做事了,这样你父皇不仅收了民心,也感受到你的敬意,他就会愈加疼你。”
元空无可无不可的笑,“我前头看了京里的布局图,才发现京里的那座仙客桥路堤和护坡显然有些低,桥柱不算粗,桥面也和罗洗河的水位距离较近,这种桥该有问题,年岁久了,很容易坍塌。”
杨老交叠着手,“那座桥是温烔在工部时主修的,这些年没出过什么乱子,谁会注意到这个,你便是报到陛下跟前,估计陛下也不当回事,怎么也得真有事了,你才能管,换句话说,你现下做的每桩事都必须有结果,说的每句话都需要有东西验证,否则就是胡说八道,严重些会树敌,虽然现在咱们确实和温林两家不和睦,但面子上过得去,你去说了,就是拆台,到时候我们打起来,第三人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元空压着声道,“我明白。”
他如今不能有慈悲心,他在和人争权,所做的一切都要以自身利益为保障,即使发现了问题,也得憋着,憋到乱事才可以出手。
杨老呵呵笑,手指着棋盘道,“陪我下棋吧。”
元空弯腰坐到他对面,与他对弈。
——
下午天阴了,主卧里温水水还睡着,含烟靠在门边打哈欠,从梅推她道,“你去睡,我守着。”
含烟拍拍她背,伸着懒腰进耳房躺下了。
从梅捏着九连环坐在廊下,边吃果子边解着玩。
没会子功夫那九连环就被她给拆了,她无聊的收了玩意,挪身准备往屋里走时,正见留香拎着篮子进院里,还特特换一身桃色云纹斜襟短袄,那素来保守的腰也露出来,倒有几分细。
“殿下不在屋里,”从梅拦在门边提防道。
留香攥着帕子轻笑,“你们姑娘不是到现在没吃,我怕她饿着,给做了些肉糜送来。”
她揭开篮子给从梅看,确实是肉糜,还冒着热气,从梅叉腰道,“姑娘说了,要等殿下回来用膳,就不劳留香姑娘费心了。”
留香眸中划过阴暗,随后握上从梅的手,“好妹妹,我这已经做好了,好歹让你家姑娘吃了,我在里头放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她这会儿正虚,吃完也能恢复元气。”
从梅眼珠子挂那碗上,闻着确实香。
留香眼睛一转,可惜道,“这不吃倒了多糟蹋,要不然妹妹你吃吧。”,
从梅瞅她一眼,又看着那碗,心里打着小揪揪,嘴上道,“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总不能浪费粮食,”留香拉着她坐到院里的石凳上,将肉糜端出来,还特特把勺拿出来塞她手里,“你尝尝,还热着。”
肉糜这种东西放在权贵人家不是什么上台面的好东西,毕竟什么山珍海味常出现在他们的桌上,肉糜委实普通,就是底下丫鬟也见惯了这种吃食,在留香看来,从梅这种苦丫头大概吃不上这种膳食,毕竟她主子穷酸,连带着丫鬟也没落着好吃的,殊不知从梅和含烟往先在宅子里,什么好东西没沾过嘴,这么个玩意儿在她们眼里根本不够看,但不够看归不够看,从梅也想瞧瞧留香卖什么关子。
她吸溜一声,忙往嘴里舀了一口,吃完赞道,“可真好吃!”
留香略显得意,笑道,“妹妹喜欢吃,往后来我院子,我给你做。”
从梅扒了半碗才擦擦嘴,憨厚又腼腆道,“这怎么好意思?”
留香摸了下她的脸,温温热热的跟她笑,压低声音道,“妹妹若觉得不好意思,往后我想知道些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第57章五十七个大师做局
从梅唬的丢下勺,磕巴道,“姑,姑娘房里我鲜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