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放手。
嵇玄听到自己的脑海中有声音隆隆作响。
他松开了手,抬起头,勾起唇角:“这次有奖励吗?”
印在额头上的吻轻柔而迅速,就像是一个软而易碎的肥皂泡,在他的胸腔深处“砰”的一声破开,托举着他向上漂浮,但是,冰冷而黑暗的念头缠绕上他的脚踝,将他拉扯着向深渊坠去。
血。
无论用什么方法,欺瞒也好,谎言也罢,他必须得到叶迦的血。
门口。
嵇玄舔舐着对方的唇,锋利的牙齿划破对方的唇面,舌尖小心翼翼地将血卷入口中。
他平静而镇定地实施着计划。
可是,再等等再等等吧。
嵇玄清楚自己懦弱的来源。
他害怕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就无法抑制住自己炽烈的渴望和依恋,以及那纵使坠入地狱也要在一起的偏执。
“等一切结束之后。”
嵇玄听到对方这么说。
没错,等一切结束之后。
“那就说定了。”
嵇玄深深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似乎要将对方的身影牢牢地烙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从来没有想到率先打破“永远在一切”誓言的人,居然会是自己。
嵇玄短促地笑了一声:
“等一切结束之后。”
纵偶师的表情格外复杂:“你确定吗?”
嵇玄:“当然。”
纵偶师定定地审视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有些困惑地摇摇头:“这不像你啊,嵇玄。”
厉鬼是自私自利,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无所不用其极的生物,越强悍的厉鬼执念就越重,而对方居然会为了其他人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嵇玄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掌心中漂浮着一滴鲜血,平静地说道:
“对你来说,母亲不离开现实世界,你就得永远藏在这儿,不是吗?”
纵偶师最后看了他两眼,终于,他回答道:
“好吧。”
他从嵇玄的手中接过鲜血:“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纵偶师的身形重新隐没进了鬼蜮之中。
嵇玄长久地站在荒原之中,猩红如凝血般的眼眸定定地落在远方,眼底里,偏执的欲望和理智厮杀着,锋利的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但是那所带来的痛觉却格外的微乎其微,令他几乎无法感受到丝毫的镇定。
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嘶吼着。
欲望在低语。
整个世界颠覆又如何呢?只要他们永远在一起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你真的舍得吗?
情愿吗?
嵇玄的瞳孔收紧,变成窄窄的一条缝隙,犹如蛇类的竖瞳,闪烁着非人的残酷和嗜血的疯狂。
他的眼前闪过青年的面容。
夜色中,青年扭头看向自己,沉星般的眼底倒映着头顶的夜空与灯火。
嵇玄闭上双眼。
是的。
情愿。
正在这时,影鬼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份大礼仍在吱唔挣扎,疯狂颤抖的人类。
嵇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曾经作为人类的过往,对他而言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浮尘,他已经几乎无法回想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既然叶迦给他送来,也算是个礼物。
嵇玄正准备扬手让影鬼将他带走,分给其他厉鬼折磨取乐之时,远处,一只血红色的飞蛾扑闪着翅膀向他飞来。
他一愣。
嵇玄抬起手,蛾子落在他冰冷修长的指尖,头顶的触须颤颤巍巍,似乎在低语着什么。
情报网传来的消息。
超自然管理局出现异动,似乎开始召集人手了而且,ace也在。
嵇玄怔了怔。
哥哥要动手了么?
可是,对方没有向自己透露丝毫的信息怎么回事?
男人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脚下,面容惨白扭曲的男人身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残暴可怖的神情,但是声音却仍旧平淡。
他对影鬼说:“不用送过去了。”
嵇玄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在对方惊恐紧缩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缩小的面容,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让我们好好聊聊。”
血色的荒原中回荡着可怖的嘶吼声,那惨叫声格外可怕,就像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般,带着惊人的恐惧和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
惨叫声停止了。
嵇玄一点点地擦拭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指尖,幽暗的眼瞳半敛着,眼底的情绪晦暗莫测,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喜怒难辨的危险气息。
总局长虽然一直都没有从前任局长那里问出笔记本的下落,但是,他这么多年来其实也依旧在延续着相关的研究,虽然仍旧不够深入,但是却也摸到了一下门边。
再根据嵇玄现在知道的信息对比
他其实已经能够大致猜到对方的意图了。
疼痛啃噬着嵇玄身体内的每一丝筋骨血肉,心脏被狠狠地敲击开一道缝隙,就像是再度被对方的镰刀穿胸而过
就像是在黑暗的校舍中,被对方温暖的掌心灼伤。
影鬼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王,您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嵇玄:“不用阻拦。”
他扭头看向影鬼:“调开那些潜伏在血祭池附近的厉鬼,一旦遇到伏击,无需交战,立刻向母亲报告。”
“是。”影鬼也不敢多问,深深一低头,消失了。
嵇玄低下头,摊开手掌。
浅发浅眼的人偶出现在他的掌心内,歪着头注视着他,小小的手臂中抱着镰刀。
“哥哥,原来你也骗了我。”
他垂下头,珍而重之地在人偶的发顶上落下一吻,唇微微勾起:“你爱我。”
嵇玄垂下一双猩红的眼眸,视线在那些挣扎着,愤怒着,嘶吼着的人类上扫过,然后轻描淡写地收回。
面前血祭的池子泛起可怖的微光,咕嘟咕嘟地翻滚着。
空中展开一个巨大空洞的圆,粘稠的恶意倾泻而下。
嵇玄伸手拉住身旁传来叶迦气息的人偶,眼眸漫不经心地眯起,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个微笑。
哥哥,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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