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点头,程定语气也温和了不少,“朕早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好好做。等这些事情都解决了,朕定当褒奖与你。”
“为陛下解忧是微臣份内之事,不敢贪功。”惶恐地低着头,宁思远说道,“不过在赈灾的过程中,微臣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这次的蝗灾程度不应该导致这样大的影响。况且当地的州府,似乎和京中的一些大人也都有联系。”
目光微沉,程定悲喜不定地随口一回:“是嘛。”
“也都只是微臣的一些猜想,并没实证。是微臣有罪,不应该这样草率地告诉陛下。”宁思远倒也没有再纠缠,弯腰赔礼后又转了话题,“今日微臣进宫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些丝竹声,想来是南婕妤的生辰宴吧,恭祝娘娘福泽绵延。”
他这见好就收的秉性,倒难得顺眼,不似那些不知好歹的老臣。程定心情略有好转,笑着点头。“正是,南婕妤陪朕多年,她的生辰,也难得热闹一次。”
“陛下与娘娘真是恩爱,让臣难免也想起来臣的父母,每当母亲过生辰的时候,父亲总会抽出时间去陪她。”感慨一句,宁思远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失礼,忙拜道:“臣有感而发,并非故意冒犯,请陛下降罪。”
程定大笑着让他起身,“这有何该降罪的,宁爱卿快起吧。”
“多谢陛下。倘若陛下没有别的吩咐,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宁思远倒没起身,反而愈发勾着腰回道。
“退下吧。”程定自然也不再留他,挥手道。
拜别后,宁思远躬身出来。直走到快出宫的地方,才回头远远冲着后宫的地方看了一眼。罗止行让他暗示丞相的贪污之事,但这些程定都是心照不宣的,今日再次说起,莫非是他要对林丞相下手?
还要他想办法劝程定去南婕妤的宴会现场,难道是在那里设了局?可现在在那里的,不是陆蒺藜吗?眉头越皱越紧,宁思远一时想不清楚。
“宁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领路的小太监此时才发现宁思远没有跟上,这才上前来问道。
笑着摇头,宁思远重新迈动步子。“无妨,是我想东西一时失神,公公请。”
“宁思远刚才说的倒也不错,朕是不是该去看看南婕妤?”宁思远离去后,程定却没有再翻看奏折,转而问向李公公。
脸上笑意扩大,李公公躬身回道:“陛下若是能去,娘娘一定会更高兴的。”
“你个老东西,朕去看过生辰的妃子,你笑什么?”手指着李公公,程定也有些喜色,故意与他打趣。
“老奴替陛下高兴嘛……陛下,等等老奴!”拂尘一甩,李公公快步跟上那个大笑离去的帝王。
凝霜殿里,南婕妤正浅笑客套,“祝小姐送的这对如意本宫很喜欢,你用心了,采菊,赏。”
“多谢娘娘!”双手接过了赏赐,祝小姐拜过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估摸了一下时间,陆蒺藜此时站起来,笑嘻嘻地窜到中间。“娘娘,民女也给你准备了贺礼呀!您看您准备的赏赐都快赏完了,民女可不依,我得先来送贺礼!”
“你们看她,一向是这种刁蛮性子,装不住了吧?”笑着瞪她一眼,南婕妤看向原本要献礼的人,“且让这个泼皮撒野一回,郑小姐不要介意。”
那郑小姐倒也是个温和的,只是淡淡一笑,便重新坐了回去。
笑着冲她点头表示了感谢,陆蒺藜接过青荇手中的盒子,“这可是我求了人才得来的,娘娘一定会喜欢。”
“快打开吧。”笑着嗔她一句,南婕妤倒是也真的有几分好奇。
可就在这时,林俪却突然也站了出来。“等一下,既然陆小姐要插个队,那民女也想凑这一份热闹,我自认为这份贺礼,也是娘娘喜欢的。”
她的突然做法,倒是激起了一阵小声的讨论。毕竟陆蒺藜没规矩惯了,可是一向娴淑知礼的林俪竟然也这样做,倒是激起了所有人的诧异。
“哦?那本宫倒是更好奇了。”挑起眉,南婕妤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你们这么一说,倒让我更觉得有趣,快些打开看看吧。”
笑着扯动一下嘴角,陆蒺藜转头看着林俪,“难得林小姐也有了与人相争的一次,让你先来吧。”
“多谢陆小姐,娘娘请看——”伴随着她的话语,林俪侧开身子,而她的丫鬟也在这个时候缓缓展开一幅绣卷。
随着绣卷的展开,光华夺目的图案也渐渐显露出来。是两三朵牡丹花,也不知道是用了怎样的绣法和针法,色彩生动而艳丽,随着阳光照射,还有着不同的变化。明暗交替,就连上面的露珠都是泛着光的。
更让人觉得惊喜的是,还有着一条恍若空游的金色鲤鱼,尾巴轻轻摇曳,仿佛下一瞬就要凭空跳出来,咬走牡丹花上的那一颗露水。更绝的是鱼身上的鳞片,似乎是用极细的银线勾了边,若隐若现地折射阳光。
无论是技法还是用料,这都是一幅上佳之作。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所有人惊羡的目光,林俪的下巴微微昂起,一直以来被压抑的炫耀之心,在这一刻却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纵然在宫中也算是看过了不少精品,南婕妤也被面前的这一幅绣品给惊艳到,呆愣了片刻,才由衷夸赞一句。“林小姐费心了,这一幅绣作,抵得上举世无双四个字。”
“只要娘娘喜欢,便是它最大的价值了。”微微颔首,林俪不用刻意去听,就知道这时的那些京城贵女们都在讨论些什么。
自己这样的作品一出,陆蒺藜手上的贺礼,无疑就是破布一条。届时,不要说南婕妤的轻视,这些小姐们看热闹的刻薄话都能让好面子的陆蒺藜掉一层皮。仿若已经看到了她片刻后的窘境,林俪眼角笑意更甚。
同样在心里嘀咕完这些话的,还有陆蒺藜,转头看了眼自己这毫无特殊之处的盒子,陆蒺藜突然后知后觉的有些头疼。光顾着算计人,忘了自己的面子了,看来今日又得让将军府成为一次笑柄。
“陆小姐,方才不是说你的贺礼也是娘娘喜欢的吗,不如也快些让我们一饱眼福,也让娘娘更加高兴些。”不愿意让陆蒺藜再磨叽下去,林俪催促着她,脸上的笑容好看至极。
担忧地看了一眼陆蒺藜,采菊转头看到自家娘娘神色淡淡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忍地错开视线。
心态早就摆好的陆蒺藜无所谓的笑笑,亲自打开盒子。“娘娘和众位小姐请看!”
“……”
好一阵的鸦雀无声,陆蒺藜茫然眨眨眼,就算只是一幅平平无奇的绣品,这些惯会说场面话的人们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吧?感觉到有问题,陆蒺藜连忙翻动绣卷,然后傻了眼。
罗止行,你真的不是故意想让我出丑?这连绣品都谈不上,简直就是儿童戏作。上面针脚的稀疏,让陆蒺藜都能指点一二。还有这图案,也是简单至极,就是一个小的院子,里面有个不成人形的一男一女,连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
可是旁边的一条小桥,不过是简单的平绣,却又和周围有格格不入的违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学刺绣的人和一个刚学会刺绣的人共同做了一幅绣品。
“没想到陆小姐说的贺礼,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回过神来,林俪丝毫没有再掩饰脸上的讥讽,“若不是知道陆小姐一向胡闹,就会误会是你故意在折辱娘娘呢。”
尴尬地笑笑,陆蒺藜这下自己也没脸辩驳,“娘娘,兴许是民女拿错了。请娘娘责罚。”
“这也能拿错,陆小姐这份礼物不是从国公爷那里讨来的吗?那岂不是国公故意想让你出丑?这怎么会呢,定然是有误会吧。”没等到南婕妤有所表示,林俪先笑着开口,语气中的恶意,与她娇美的面容头一次有了不相配的感觉。
可是周围的那些小姐们就像是没有意识到一样,还是一如既往地,附和着林俪的话语。嘲笑和打压陆蒺藜,仿佛是她们天生应该做的,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贵族小姐的身份,才能与声名狼藉的她划清界线。
脸上勾起一抹嘲意,舔舔牙尖,陆蒺藜忍了,可是低下头心中好一阵奇怪。不应该呀,罗止行不是粗心之人,更不是会让自己难堪之人,他这番是?
“这幅绣作,是本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