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雍王脸上悲伤阵子,“冯厂臣是个可怜人。我在朝堂上听说了,是高金刚卖了冯家的官位,这人实在可恨,腰斩都是便宜了他,依本王的意思合该受车裂才能安抚冯家冤死的忠义才是。”
冯玄畅起身,行个大礼,“有雍王这话,冯家枉死之人,在泉下也能安息了。”
雍王摆手,示意他坐下,“冯厂臣哪里话,不必同本王客气,本王不过是个闲散,也就只能在瓦肆里说两句仗义罢了。”似不经意,他目光转而看向旁边站着的允淑,两眼眯成了缝,“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生的如此国色?再过两年长开了,长安城里但凡有点姿色的都得自行惭秽。”
雍王似是打趣,冯玄畅心里却忽然揪起来。
官家身子不好,太子日日觊觎皇位想早些登基,官家早就看透了太子的野心,立储之意时有动摇。
官家跟前的其他儿子,但凡有点聪明的,都看得出太子眼下的处境并不稳当,生在帝王家,对权利的渴求早就超越了弟兄情谊,暗搓搓都在使着劲想把太子扳倒。
雍王就是其中一位,他知道雍王这个人明面上是个闲散,但不表示闲散就对皇位没有心思。如今他在官家跟前当红掌管着东厂实权,这些皇子明里暗里提过不少次拉拢他的意思。
他不能有任何软处叫人拿捏,忖了忖,回道:“这是尚仪署的从八品女司,如今在司礼监做个睑书的职位,是个笨手笨脚不讨喜的,雍王要是觉得称意,臣倒是可以跟官家说一说,送到雍王府上给您做个填房。”
眼下他不能表现出多在乎允淑,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不把允淑推出去,就不能护她个周全,只盼着允淑别太较真,说了什么纰漏的话。
允淑听罢一脸愕然,心道这带她出来拜月老倒好,顺手把她做了人情相送!哪怕她是个身份低微的罪臣之女,也经不住这么糟践,被人送来送去。
她有些悲伤,觉得自己果然像牲口一样,开始还值些钱,好歹要用买卖的。现在呢?连钱都不值了,牲口都不是,就是个物件。
雍王瞧着她小脸一阵青一阵白,起初还有些气愤、挣扎,最后垂了眼皮,悲凄凄的愣是没为自己说一句话。
便转而对冯玄畅笑了笑,“厂臣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对没长开的孩子实在没那兴趣,瞧这女司也是一脸的不乐意,何苦强人所难?本王今日也是正巧来捧巧娘的场,咱们看戏。”
冯玄畅心里舒口气,应和着落座。
雍王在,气氛就没有方才那么随和,允淑大气儿不敢出,站的久了腿都有些麻,她心里一口气儿顺不下来,就盼着雍王这尊大佛坐累了,无趣了,赶紧离开,好让她能坐下歇歇。
冯玄畅也没比允淑好多少,虽然坐在那里陪着笑,脸上满是平和,心里却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找个由头告退。他今儿出宫,是为着陪允淑过七巧,不是来同雍王斡旋的。
戏台子上后边唱的什么故事,他们谁都没听进去,各人揣着心思,貌合神离。
一曲肝肠断谢幕,小倌立时行上去,同扮旦角儿的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就由小倌引着上楼来,脚步声近了,冯玄畅拾起桌上的福娃娃面具带上。
雍王摇开折扇看着他,笑了笑,“巧娘一个戏子,也不认得厂臣,何至于此。”
冯玄畅拱拱手,“臣这偷偷溜进瓦肆已经是不是,再在瓦肆与戏子同坐一桌,传到官家耳朵里,有十张嘴也是说不清了。雍王既然点了戏子陪酒,咱家就不扰雍王兴致了。”
他做势起身,揖礼,对允淑道:“还杵着做什么?给雍王跪安。”
允淑忙答应着,过来屈膝揖礼,紧紧随在冯玄畅身后退出来。
雍王合上扇子,对身后的侍从道:“依你看,此人好拉拢么?”
侍从眼中精光一闪,“不好下手,不过是人总有软肋,咱们不急,徐徐图之才是。”
出来瓦肆,让她逮着机会,攒着气儿一把拉住冯玄畅,不依不饶,“大监大人,我觉得你这个人挺不良善的。”
他顿足,知道这是为着他方才说要把她送雍王府做填房的话儿生气呢,便拉起她的手快步走,离瓦肆更远些,才松开她,低声提点,“雍王殿下,你知道么?”
允淑愤愤,“是皇子么?即便是皇子,大监大人也不必如此卑微的讨好,便是要卑微的去讨好,也该问问别人,是不是愿意被你拿去做讨好的物件。大监大人觉得我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可以怎么捏是么?”
她向来算的上通透,此时却犯了糊涂,左右就是认定了他媚宠,想拿她讨好雍王。
他满是好脾气,细着心同她解释,“雍王怕是想试探我,这才在你身上找话,你以为他真的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么?那不能够。”
允淑听罢更是窝憋,“听您这话儿,雍王要是对我真有想法,您就顺水推舟借花献佛了?我真真是看错了您,晚上这花灯不看也罢了,您对我,同内官老爷对我,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她提步,往豢马局的方向去,负气的模样,像刚出笼的包子。
没走两步,整个人一轻,被冯玄畅在后边抱了起来,抗在肩上。
他说,“你小,不懂这些内廷的谋算,我不同你一般见识,再过几年你就懂了,到时候就不说今儿这负气话了。”
第25章苟富贵,勿相忘
被他扛在肩膀上,允淑挣扎两下,挣扎不动,咬了唇没再言语,由他扛着。
黄昏的太阳模糊个光圈,西边天上起了靛青,万家灯火阑珊,河边聚满了放荷花灯的男男女女。
他捧两盏荷花灯过来,递给她。
允淑足足生了一下午的气,正托腮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望着长河发呆,仍是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他呐呐,“你脾气倒是犟,还不打算同我说话?”
她嗯声,“不说,你远些,去别的地方放河灯去吧。”
冯玄畅把荷花灯放在地上,撩撩摆子在她旁边也坐下来,声调平和,“官家膝下除了太子,还有福王,寿王,雍王,八皇子,十二皇子,他们个个都对皇位虎视眈眈,若太子是个出众的,自然能压下一众弟兄,偏偏太子行为不是那么端正,底下的弟兄没有服气的。”
允淑把脸别到另一边,“你不用说原由,您是大监大人,司礼监的掌印,人人口中的冯厂臣,我是个不讨喜的睑书,还得靠着您在这宫里过活,您是我现在的衣食父母,我是不敢得罪的,今儿是我的不是,您放心,往后您说东我绝不往西,您说打狗我绝不撵鸡。横竖,我二姐姐还指靠着您帮忙找,往后您别说我脸皮厚赖上您就成。”
她是从宁苦经过难的,离死亡就差着半截,许多事情她不是想不透,只是得有时间,就算她通透,也有气性上来的时候,眼下再想,也就没那么鼓囊了,只是还有些拉不下脸子来。
冯玄畅知道她通透,用不着多解释,但多说一句也没什么坏处,闷着声继续道:“官家暗里已经好几次想要废了太子,都是皇后力谏给劝了下来。太子不是当今皇后嫡出,皇后虽同官家是少年夫妻,膝下却无子,古来立储兴立嫡立长,官家没有嫡子,只得立长子,如今我手里握着东厂的实权,他们哪一个不想着法子的来拉拢我?软的硬的,总试探着我吃哪一招。”
她自入宫,惯来是觉得,叫底下人见了大气儿都不敢出的大监大人无所不能,没想过,原来大监大人也这样难挨。明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在官家和上殿们面前,却也是小心翼翼摸索前程。
她起来,捧了荷花灯,拉他,“咱们去放河灯吧,再晚些要下宵禁了,咱们得收拾收拾回去,明儿还要当值哩。”
见她已然没了气性,冯玄畅释怀,一手捞起荷花灯,花灯的烛火在夜风里有些飘忽不稳,光亮跳动着映衬在他脸上,显得恍惚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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