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家族变故是一个台阶,让我浑身长出了刺,在苦海中挣扎求存;
三十岁前是一个台阶,让我从女孩变成了女人,懂得了人情世故;
在此之前,我的路走得艰难,仿佛一点乐趣都没有,只要稍微一点变故,就能将如意娘和梅濂打回原形。
而在三十岁之后,我忽然走得很快,台阶也上的更高。
我一直认为,人这辈子短暂又漫长,有的人活得稀里糊涂,有的人活得行尸走肉,而真正清醒的活着,又有几人?大多数人被现实磋磨得浑浑噩噩,忘了最初满怀梦的自己。
我可以安安稳稳地做梅濂的正房太太,富贵和顺地过一辈子。
可我选择了另一条路,注定了荆棘丛生,艰难异常,一步走错,我将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万幸,我走到了现在,而且一步步达成心里的目标。
我得知道,这条路没有前人走过,找不到借鉴参考,我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小心翼翼地走。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相反,我认为自己有很多缺点和局限,所以,我就得请教那些已经闯出一番天地的男人,譬如老陈、四姐夫、左良傅……还有李昭,他们都是我的师傅,或多或少都能点拨我。
而且,我还会观察我见过的一些女人,从她们身上也能学到很多。
这些年,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个女人,不是素卿,而是我杀了的陆令容。
她是谁?
陈南淮的表妹。
这丫头身世也是凄惨得很,她是家中独女,父亲死时,也不过十二三岁,巨万的家产被舅舅、姨妈觊觎,而她自己身体也存在残缺,是石女,无法与男人行房。
年幼的陆令容寄人篱下,被陈砚松的继室,也就是她亲姨妈江氏养在陈府,她爱慕陈南淮,却因为身体残疾一再拒绝;为了夺回家产,她同样走了条惊险的路,那就是与朝廷的封疆大吏左良傅合作,成为朝廷安插在陈砚松跟前的细作。
她的目的非常明确,立志当班昭那样的奇女子,进东宫校书局做女官。
只可惜,她太聪明了,发现左良傅根本没想让她如愿,于是,她设局自保,先害死了慈云庵的柔光小师父,后暗中给盈袖下毒,差点害得盈袖终身不育,小产而亡。
陆令容作恶多端,没人能容得下她。
但当时,痛恨她的陈砚松、左良傅、袁文清等人都没对她下杀手,不是不敢,而是……都不太好意思动手。
因为陆令容作恶几乎都是假他人之手,再者,这丫头在洛阳非常出名。
她虽然只有十九岁,但真的可以说异常聪慧,素日里乐善好施,帮扶沦入风尘的孤女,且时常住在庵堂里,为过世的父母守孝,故而又有个孝顺的美名。
所以,即便家产被无良亲戚侵夺,但她竟能一点一滴地抢回来。
是啊,如此善良纯孝的女菩萨,谁敢明目张胆欺负呢?
先前老陈来信,指点我,为儿子的将来,得慢慢经营自己的名声,我觉得可以参考陆令容走过的路子。
一直以来,我都有个心愿,想要为天底下和我相同命运的女子造个屋子,为她们遮风挡雨,不让她们被人随意凌.辱。
……
结合四姐夫和老陈的建议,我把我今后的路定为两步走。
其一,四姐夫提出的无欲则刚,这是针对李昭的。
我大胆假设,后宫三妃于他,是君臣关系;而我,他能肆无忌惮地争吵、袒露心事,那么我们则是情人和某种意义上的夫妻关系,这很好。
之前我冒进了,在除夕夜上替八弟求爵,结果被狠狠打压,导致我家鲲儿断了三指,是我的错,我挑战了他的底线。
所以我认为,攻城为下,攻心才是上策,什么时候我和孩子成了他软肋和底线,那么到那时候,我将无往而不利。
其二,老陈提出的经营名声,我将其概括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注:穷,意为不显贵)
纸包不住火,素卿和我迟早会正面相对,我的过往肯定会被她挖出来,用来攻讦诋毁睦儿,所以,为了儿子日后的路更好走,我必须把名声经营好,素卿母仪天下,而我,要兼济天下。
一步步来,不急,务必走稳。
目标和路一旦明确,我便不再焦虑紧张,整个人都松快不少,月子做的挺不错,身子正在慢慢恢复,前儿睦儿开始吃乳娘的奶,我终于能睡个囫囵觉,痛快!
今日儿子满月,我早早起来拾掇,沐浴梳髻,描眉涂唇,开春后,天一日暖似一日,但我不敢掉以轻心,还穿着冬日里的那身织金锦的袄裙,但尺寸似乎不太合适了。
胸比以前大了很多,可腰似乎还瘦了点。
云雀在给我改衣裳的时候,啧啧称赞,笑着说:“夫人这身段就跟没生过孩子似的,更窈窕了,皮肤嫩的像剥了壳儿鸡蛋,不上妆就很美了,稍稍捯饬一下,那就是艳压群芳。”
我抿唇笑笑,随手把碧玉簪送给了她。
对云雀,我真心把她当亲妹妹对待,不赏,只送。
这段日子,李昭只要得了空就来,来就趴在儿子跟前逗弄。
我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爱这个小儿子的,无奈睦儿身份还未公开,满月礼不能举朝共贺,于是,暂且只办家宴。
关于请谁来,我俩之前着实商量了番。
我肯定是想把我这边的亲戚朋友请来,四姐夫妇、八弟夫妇、盈袖、大福子还有月瑟公主、谢子风,一大家子和和乐乐地给睦儿庆贺。
李昭呢,他孤家寡人,没什么亲友,便想把郑落云、袁文清请来,显摆下他儿子。
可这里边有个问题。
我实在不愿意让他和我的家人碰面,如他所说,他是帝王,谋算人心已经成了种习惯,我真是怕又出现除夕夜的那种不愉快,且子风最开始爱慕盈袖,袖儿和公主见面,仿佛也挺尴尬的;
于是我俩商量了好几个晚上,决定满月酒办早中晚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