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祝符(2 / 2)

雎安淡淡笑了一下,慢慢地条理清晰地说道:“世上生民万万,星君不过三十六人,千百年来飞升的修士不过二十几人,这条路原本就狭窄。在这条窄路上挣扎而痛苦,不如去寻自己的路,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别人眼里好的,未必就适合你。”

“无论走哪条路,我们都殊途同归,这一生只要对得起自己,便是成功。”雎安微微笑着,眼睛里映着予霄惊讶羞愧的脸庞。

予霄颤声说道:“可我要是作了恶,反噬了你……”

雎安摇摇头,他伸出手去摸到予霄的衣襟,然后慢慢移到肩膀处拍了拍:“不周剑嗜血,除我以外的人拿到它很难不杀生,但你克制住了。予霄,你做了错事,但这不代表你是恶人。”

“你已经为你犯的错付出代价。从此之后你仍然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间。我相信你会这样,所以给予你祝符。”

予霄怔怔地看着雎安很久,眼睛慢慢地变红了。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不知道为什么,这八个字一瞬间刺中了他的心扉,他想他这辈子居然还配得上这几个字。

从天下最受敬仰最良善的人口中听见这句话,这世上或许还有属于他的路可以走。

他拜倒在雎安身前,额头贴着地面,低声呜咽起来。仿佛要把他这些年郁郁不得志的痛苦都哭出来一般,泪流满面。

“但凡有一点儿光亮,雎安就能从淤泥里找到金子,就像这样。”即熙扒拉着炉灰,从里面找到了晏晏刚刚掉的珍珠扣子。

晏晏宝贝地接过自己的珍珠扣子,擦擦灰说道:“是啊,柏清师兄之前也说,连贪狼星君那样离经叛道的人都被雎安师兄管住了呢。”

“……”

即熙揉了揉太阳穴,柏清什么时候才能不在树立反面形象的时候带上她?这七年里就没有新鲜的例子了吗?

织晴有些好奇地问即熙道:“师母,你为什么对不周剑这么熟悉?”

即熙一口茶就呛了嗓子,她心虚地轻声说:“有所耳闻,有所耳闻。”

她找来织晴晏晏和兰茵就是来问予霄是何许人也的,几碟瓜子下肚,大家闲聊得差不多了,即熙就送她们回去。

月光皎洁宁静,姑娘们挽着手走在一起,兰茵拉着即熙的胳膊,往析木堂的方向看了看。那里还是一片漆黑,雎安还没有回来。

虽然表白被拒绝了,兰茵的少女心思仍然不能断绝,她感叹道:“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福气和雎安师兄在一起。雎安师兄多么温柔可靠啊,你看今天那么多人的心魔,他说渡就渡了,好厉害。”

引渡来的心魔需要很久才能净化掉,在外人看来是强大,对雎安来说应该是不小的负担,只是他不从来不会提起罢了。

即熙又想起了黑气笼罩中的雎安,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一口气在不上不下堵得慌。她说道:“他就是太习惯于承担责任了,谁有心魔都可以来找雎安,那雎安要是有了心魔呢?”

他是天下人的退路,可是他自己没有退路。

姑娘们闻言十分惊讶,兰茵不假思索地笑着说:“师母您说什么呢?雎安师兄怎么会有心魔,他可是天机星君,是天下良知啊。”

话音刚落,一向嬉皮笑脸的师母大人停下了步子,姑娘们不解地回头看她,只见她在月光之下沉默着,双眸莹莹发亮。

她严肃地,掷地有声地说道:“雎安也是人,他只是个凡人。”

语气里有些愤慨,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还记得有一年,雎安去试炼的地方邪祟肆虐,许多人莫名发疯。他被当地百姓认作邪祟异端差点烧死,因此受了重伤。她和柏清去接雎安的时候他甚至不能行走,只能先就地养伤。

附近几个城镇的百姓听说他是主善的星君,不知多少人带着自己的家人,过来求雎安驱除煞气引渡心魔。

她就把这些差点害死雎安又过来求助的人堵在院门外,来一个骂一个,来两个骂一双,柏清都拦不住她。

她清楚地记得有个中年男人,伸着脖子扯着嗓子说道——他就是天机星君啊,生来就要做善事的,和我们计较这些过错,也太小气了吧!

——既然是做善事的星君,怎么能对我们见死不救呢!

她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在看向他身后那些默默无语的百姓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视雎安的善意为理所当然。

即熙突然理解了为何雎安出门在外时,肩上总是停着凶狠的海东青,手里握着上古凶剑。若他不这样强悍,不知道会被这些人怎样盘剥。

从那以后即熙常常觉得那些对天机星君的夸赞是胁迫,是勒在雎安脖子上的绳索,是逼迫他牺牲的毒药。

所谓“他可是天机星君啊”,她讨厌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她替雎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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