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变法,邓析就在郑国明码标价:学习大的狱讼要送一件上衣,学习小的狱讼要送一件襦袴。
他和他的学生们把错的当成对的,把对的当成错的,混淆对错的标准。
他们想让谁获胜就让谁获胜,想让谁失败就让谁失败,并以此来为自己谋利。
从前法令不向民众公布,是非的标准掌握在君王的手中。
所以当君王圣明时,天下就能得到治理。
君王昏庸,天下也就随之纷乱不堪。
而邓析却想趁机从君王的手中篡夺解释礼法的权力,还要将这个权力收归己用,他这是想做什么?
子产为圣贤,可以容他。
子太叔为仁人,也可以容他。
他们两位都是世上少有的贤才,所以哪怕邓析在国内兴风作浪,依旧可以治理国家。
但我高柴自认比不上子产与子太叔,如果继续放纵邓析的学说在菟裘流传,要不了多久就会使得民众催生邪辟之心,钻研利欲之术。
这样一来,还如何治理的好菟裘?!”
高柴从腰间拔出剑来,神情激动道:“子我信我,以我为邑司寇,监管菟裘刑狱。
如今境内奸邪横行,人心浮动。
若我不能除去此獠,在上愧对皇天后土,在下愧对黎民百姓。
如此一来,我心何安?!”
冉求见他这样,吓了一跳,赶忙一把将高柴抱住。
“子羔,你别冲动啊!方胜改是为非,是犯了罪,但你现在一剑把他杀了,难道不同样是犯罪吗?”
高柴骂道:“夫子说过: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我杀人,自当以命偿之!
岂能见仁不顾,任凭小人招摇过市?”
冉求见劝不动他,只得将高柴拦腰抱起,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高柴双腿离地放不上力,只能气的揪住自己的冠帽摔在地上。
“子有误我啊!”
高柴正骂着呢,忽然看见前方来了辆马车。
冉求看见驾车的申枨,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子我和子贡,他们回来了!”
马车停下,宰予下车望见高柴和冉求这个造型,顿时生出一脑门子问号。
他愣道:“子有这是干嘛呢?强身健体?拿子羔当杠铃使呢?”
申枨瞥了一眼坐在府衙前讲学的方胜,立马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他压低嗓音把高柴和方胜的恩恩怨怨都陈述了一遍。
宰予和子贡越听眉头皱的越皱。
“抢愚叟的牛,彻底不要脸了是吧?邓析怎么什么学生都收?”
“这已经不能用讼师来称呼了,这不就是一根讼棍吗!”
申枨叹气道:“讼棍也没办法,他对鲁国的律法太过了解。事情又做的太干净,我们就算想要惩戒他,也拿不到证据。”
子贡听到这话都气笑了。
“子产明法的目的,本是为了告知民众律法的条目,让他们不至于去触碰罪责,同时使得他们不至于被权贵随意恫吓。
与此同时,也是为了对郑国的公卿大夫起到监督作用,让他们不敢自行解释礼法中的内容,也不能以隐蔽礼法条目的方式来逃脱刑罚。
没想到公布刑罚,反倒给了一些邪辟之人以可趁之机。
如果天下人都像是这样颠倒黑白,随意钻空子,那反倒顺了那些阻挠变法者的意了。
子产在郑国变法如此艰难,看来不止丰卷这些人的‘功劳’,邓析和他的学生们想必也出力不少啊!”
宰予虽然对方胜的行为感到愤怒,但却并不感觉奇怪。
邓析的主张虽然听起来挺超前,但无论如何也跳脱不了这个时代的大圈子。
他虽然提出‘不法先王,不是礼义’的主张,但归其原因也还是为了争夺话语权。
从前律法的解释权掌握在天子、诸侯、世卿这样的世袭大贵族手中。
而邓析要求公开律法条文、著下竹刑、还收钱教人打官司,他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将律法的解释权下放到土地私有制带来的地方大族手中。
而很显然的是,愚叟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在邓析考虑的范畴中的。
不过宰予倒也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始与旧有的大贵族阶级交手呢,倒是先和邓析的门人交锋了。
如果换做是千年以后,宰予面对这样的地主阶级代表,肯定不敢和他们刚正面的。
但你他娘的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
现在可是春秋,我宰予虽然只是个下大夫,但再怎么说也是卿大夫阶级的组成部分。
你们这些刚刚诞生百来年的地主也敢和我世袭大贵族别苗头?
在我的主场,坑我的百姓,完了还要在我的地盘上处处口嗨?
真当我不敢把你一刀宰了?
你的老师邓析可以在郑国跳那么久,那是子产和子太叔厚道。
我宰予虽然同样爱惜羽毛,但也不怕直接溅一身血。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治不了阳虎和三桓,我还治不了你?
宰予心思一动,肚子里的坏水又翻滚起来了。
宰予面色如常的来到方胜的面前,忽的开口问道。
“您想必就是郑国邓析子的学生了吧?”
方胜抬头望了眼宰予,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申枨,问道:“能有申司马为您随扈,想必您就是菟裘宰子了吧?”
宰予笑着点头道:“正是。”
方胜起身笑道:“久仰您的大名,我从郑国而来,为的就是与您探讨学问。只是没想到您居然去了齐国,现在您终于回来了,何不与我坐而论道啊?”
宰予看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好小子,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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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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