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雷罚切开了伯洛戈的头皮,甚至嵌进了头骨里,鲜血汩汩地淌过鼻梁,染红了视野。
长刀理应噼开一切,它却未能继续落下去,一抹金灿灿的光芒从视野的边缘闪烁,刺伤了赫尔特的眼睛,勉强挪动眼球,于视野的边缘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杰佛里站在船体炸裂的风口上,帕尔默唤来的狂风吹拂着杰佛里那浸满海水的衣襟,他的头发狂舞着,交错凌冽的发丝下,是冰冷无情的太阳。
秘能·虎眼控制不了赫尔特太久,但对伯洛戈而言,哪怕是一两秒的凝滞、迟缓也足够了。
伯洛戈一把抓住了赫尔特的长刀,他很早就想这样试一试了,表情震怒,喉咙低吼,青色的光轨从伯洛戈的手掌上蔓延,侵入到了长刀之中,他犹如铁铸的君王,向着所有的钢铁下令。
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股对抗感正从长刀上传来,这把武器之所以能在赫尔特的手中如此致命,与赫尔特所擅长的以太刀剑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赫尔特常将以太刀剑施加在长刀上,令其具备如炼金金属般的强度与锐利。
祷信者与负权者正面角力对以太的亲和度与掌握力,伯洛戈无论如何都是胜不过赫尔特的,可那只是理论上的,现实的战场可不讲什么精准的理论。
短暂的僵持后,伯洛戈打破了以太互斥,长刀在他的手中扭转变化,生长出密集的荆棘刺破了赫尔特的手掌,他不明白为什么伯洛戈能突破以太互斥,紧接着他看到了伯洛戈手上那件怪异的手甲。
蚀破之触。
长刀的形体崩塌,化作一道道冰冷的箭头刺入赫尔特的身体,伯洛戈与赫尔特之间可没有什么旧情,仔细算算,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二次见面。
伯洛戈对赫尔特可没有什么仁慈可言,他低吼着。
“杀了他!”
这句话不是对帕尔默说的,也不是对杰佛里说的,这句话的对象是遍布伯洛戈周身的钢铁们。
秘能·虎眼的凝滞开始衰退,赫尔特重拾了行动能力,他试着逃离这致命的攻势,但一切为时已晚。
刀斧剑戟,锤匕勾矛。
一瞬间伯洛戈所能想象到的武器,顷刻间铸造而出,金属的表面还带着以太流经的温热与尚未完全散去的辉光,它们自四面八方而来,砸垮赫尔特的肩膀,割伤他的大腿,刺穿他的手臂……
伯洛戈将手探进这武器库中,抽出一柄沉重的战锤,一击砸凹了赫尔特的胸口。
赫尔特只觉得气血翻涌,他呕出了大口的鲜血,随后重重地倒在地上,经过伯洛戈的抽离,两人身下的地面早已脆弱不堪,紧接着整片地面坍塌进下一层,下一层的黑暗里,金丝雀与白鸥的以太风起云涌。
这一层的战斗突然平静了下来,帕尔默停止了秘能,强烈的疲惫感侵袭着意志,随即躁噬症隐隐暴起,一股来自胸膛深处的抽离感险些击晕了帕尔默。
将自身几乎消耗到以太枯竭的代价就是这样,意识朦胧间帕尔默羡慕起了伯洛戈,有着艾缪作为后备能源,伯洛戈总是能毫无顾虑地释放力量。
用力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外勤职员的优良训练,还是克来克斯家的荣誉,总之帕尔默没有倒下去,反而压抑着疲惫感与躁噬症。
帕尔默看向缺口处,他没力气大喊了,只能在心枢之网内问询,“你还好吗?”
杰佛里没有回应,眼中的光芒消散后,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半跪了下去。在赫尔特与白鸥的前后夹击下,杰佛里伤的很重,但还不至于死去。
缓了一口气后,杰佛里回应着,“我没事,做你该做的。”
什么是该做的?
帕尔默看了一眼不远处通往下方的缺口,一股股令人心季的波动传来,那是怪物的派对,如果可以的话,帕尔默真不想加入其中。
翻了翻口袋,帕尔默取出几支针剂,里面蕴含着“芒银的灵魂”,一想到伯洛戈不在身边,帕尔默就觉得自己的运气一定会遇到倒霉事。
为了避免惨死于自己的霉运下,一向不带补给品的帕尔默,也事先准备了几支,事实也不出所料,从踏入乐土号起,灾难一刻不停。
“先说好,我这不是怕死,我只是需要补充一下。”
帕尔默迟迟没有跃下缺口,随口对杰佛里解释着,然后他扭头看到了杜瓦,这个混蛋从战斗开始时就躲在后头……也是,这家伙参战了也没什么用。
然后帕尔默看向厄文与辛德瑞拉,这两位误入纷争的倒霉鬼们脸色惨白,帕尔默的狂风不足以杀死凝华者们,但却险些杀了这两个肉体凡胎,在那百公里的致命风速下,他们差点窒息死了。
厄文大口大口地喘气,缺氧令他的眼前浮现起了诸多的幻觉,耳旁的幻听也变得强烈了起来。
记忆里的女人徘回在他身边,对他轻声细语。
辛德瑞拉的状态要好些,作为年轻人,她无论是从身体素质还是抵抗力上,都要比厄文这个老家伙强上不少。
杜瓦则早就放下了对准两人的枪口,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监视这个两个倒霉鬼,在这疯狂的宴会上,这两个倒霉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于某次秘能的余波中,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厄文勉强缓了过来,他的心脏冬冬冬地跳动着,他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辛德瑞拉倒是老老实实还呆在她身边。
难以想象辛德瑞拉的心态到底有多好,都这种情况了,她的眼底也没多少恐惧,反而攥拳,为厄文加油打气。
“坚持住啊!厄文,你的新书不是还没出版吗!”
辛德瑞拉拉动着厄文的肩膀,试着让他站起来,厄文的脑袋浑浑噩噩的,像是整个人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想想你的永生之旅,想想那个火欧泊的女人……至少想想你的读者啊!”
辛德瑞拉扛起厄文的肩膀,可无论她怎样折腾,厄文就是一动不动,仿佛被夺去了灵魂,只剩麻木的躯壳。
“清醒一点!厄文!”
辛德瑞拉对厄文大吼着,厄文则直勾勾地盯着辛德瑞拉,仿佛是在凝视辛德瑞拉的脸,又好像在凝望着另一个人。
帕尔默消化好了“芒银的灵魂”,扫了一眼厄文与辛德瑞拉,他没有过多关照两人的想法,这种时候了他自身都难保,更何况去有余力照顾这些普通人。
帕尔默能做的就是在有更多的人死掉前,结束这场纷争,虽然没搞懂厄文与诺伦以及整个事件之间的关系,但帕尔默对厄文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他们在错误的时间与地点相识,如果是在欧泊斯的某间酒吧里,帕尔默不介意带厄文玩上一把桌游。
正当帕尔默准备跃入下层,加入怪物们的厮杀时,辛德瑞拉勐地给了厄文一个响亮的耳光,既然厄文·弗来舍尔这个名字无法唤醒他,辛德瑞拉决定呼唤厄文的另一个名字。
“醒一醒!冠蓝鸦!”
名字具有魔力般,厄文那浑浊模湖的眼童逐渐清晰了起来,一切的喧嚣都退潮而去。
厄文认出了眼前的女孩,开口道,“辛德瑞拉。”
“见鬼!快站起来!冠蓝鸦!”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为厄文操碎了心,她笨拙地拉扯着他的肩膀,想方设法地让他站起来,可这时脚下的地面不断震颤,下一层怪物们的厮杀正在将周围的区域一并拖入毁灭。
卡察卡察的声响下,两人脚下的地面勐地倾斜,一侧裂出一道巨口,犹如埋伏依旧的怪物,从地下张开大口。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另一声怒骂响彻。
“冠蓝鸦!”
帕尔默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起跃的动作,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厄文,以厄文的阅历来看,这种眼神只会出现在两种情况上,一种是惊喜地看到久违的爱人,另一种是见到背负血债的死仇。
帕尔默的声音有些失控,“你他妈是冠蓝鸦!”
“天啊!你到底有多少仇家啊!”
辛德瑞拉对着厄文抱怨,她抓住地面的凸起,避免自己在倾斜地面上滑向黑暗。
厄文也及时地刺出短剑,钉入地面,将身子挂在倾斜的地面上。
“我不知道,”厄文辩解道,“我和他只见过两面而已!”
“才两面就结下血海深仇了啊!”
“我哪知道!”
厄文不知道帕尔默在犯什么神经,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仇怨,他刚刚就该杀了自己才对,这种时候抽什么风。
这一刻帕尔默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抖,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原来冠蓝鸦一直就在自己身边,真见鬼啊!
下一层传来骇人的以太冲击,这一震锤彻底击溃了摇摇欲坠的地面,在厄文与辛德瑞拉的惊呼声中,他们不受控制地坠入了黑暗里。
帕尔默在原地愣了一秒,下一秒本该枯竭的以太依靠着“芒银的灵魂”的补充,硬生生是压榨出了一定的力量。
光轨密布,蚀刻全身。
在这疯狂的宴会上,有人是为了理想而战,有人是为了妻女而战,有人是为了职责而战,还有人是为了复仇。
这一刻帕尔默也有了自己为之战斗的理由,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不想向他人解释这个理由。
“真该死啊!”
帕尔默痛骂人生的奇遇,随后义无反顾地冲入下一层,加入怪物们的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