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息讼期刚过的那阵儿才热闹呢!”
老太监笑呵呵地在一旁解释道:“这阵子人倒是少了许多。”
李乾不置可否:“进去看看吧。”
现在没到开堂的时候,衙门口还立着大栅栏。
不一会儿里边鼓声敲响,这是到了过堂的时候,几个壮班衙役把栅栏打开,又立起了放告牌,衙门前的一干百姓才蜂拥而入。
但人们也只是进了大门,又被一道栅栏拦了下来,进不了正在审桉的二堂。
只有传到哪个人,哪个人才能进去。
李乾等人也跟着人流,从高大的门柱间穿过,走进了威武的京兆府衙门。
“老爷,刚上任的这个推官原先是承平县的知县,如今蔡卞蔡推官升迁,他倒得了个便宜。”
老太监笑着解释道:“不过此人的架子倒是挺大的,还不让人进去看审桉。”
堂官审桉的时候,可以打开栅栏让百姓进去围观,也能落下栅栏,都看个人选择。
“老爷,要不把这栅栏掀了,咱们进去看看!”
在李乾的建议下,吕布今天倒是没穿他那件儒袍,而是换了件威武的紫锦交领短褂,配上他这五大三粗的身形,让周围等着开堂的百姓都忍不住默默后退了几步,震惊地打量着这虎背熊腰的壮汉。
这年头儿敢在衙门撒泼的人可不多了,什么人这么勐?
李乾也无语地捂着脸,有心想装成不认识他,但还是无奈叹了口气:“不用。”
一旁突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少女笑声,清脆如黄鹂鸣叫,婉转动人。
李乾好奇转头望去,却见一名身着鹅黄色高领绣锦裙的少女正掩着嘴望着这边,二八之年,身段苗条曼妙,容貌秀美,皮肤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娇俏又婉转,格外能挑动人心弦。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乾的目光,那女孩儿俏面上一红,身子缩回了一旁一名美妇的身后。
那美妇对着李乾等人歉意一笑,又转过头去,与身边人遥遥眺望向二堂里面的情形。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乾的眼神,老太监谄笑着小声道:“老爷,这姑娘如何?”
“您要是喜欢,奴婢就派人去找她们家……”
“用不着!”
李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欺男霸女的人吗?”
后宫里的妃子都忙不过来,还想在外面沾花惹草?这得多想不开啊?
“老爷,您可以是。”吕布在一旁嘿嘿笑着补充道。
李乾差点被噎死:“一边去!”
他也站在栅栏前,遥遥望着二堂里的情形,只不过距离比较远,也看不太清楚。
李乾皱着眉头:“这么看似乎也不是事儿啊……”
啥也看不清,啥也听不清。
老太监笑呵呵地道:“老爷,老奴有法子。”
“别买关子!”李乾皱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也别闹出太大动静来。”
老太监却是知道李乾的性格,嘿嘿地笑着:“您就放心吧,老爷,绝对不闹大了!”
他唤来一个衙丁,那衙丁本来还有几分不耐烦,可老太监对他附耳说了几句话之后,衙丁就瞪圆了眼,畏畏缩缩地看了老太监一眼,跑进了二堂里。
不一会儿,里面就有命令传来,让衙役们开栅栏,放百姓进去看。
李乾好奇地望了老太监一眼:“你和他说的啥?”
吕布在一旁想也不想地道:“老贼一肚子坏水儿,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老太监却不搭理他,笑呵呵地道:“我说我是秦相派来的人,秦相说了,这次审桉必须要公正公开,不能怕别人看。”
“要不然别人还会还以为有内幕呢!”
李乾差点笑出声,真损啊!
怪不得那推官这么着急就让人把栅栏打开了。
不料他还没笑出来,一旁又传来一一道如银铃般的轻笑。
李乾转头望过去,发现发笑的正是方才那姑娘。
而且这次不仅是他,就连他身边的那几个中年人也向这边侧目过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们老爷这么帅的吗?”
吕布恶狠狠地站了出来,李乾却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往那两个美妇人身上瞟。
“怪不得今儿个这么积极……”老太监也注意到了,趁机开始编排吕布。
其实不止吕布注意到了,李乾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
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人,带着两个美妇人,其中一个忐忑地望着里面二堂方向,就想随着人流往里走,但却被另一边那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拉住了。
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看样子是姐妹。
“这位公子。”
那儒生似乎看出了李乾才是说话算数的人,皱眉上前一步:“如此抹黑他人,岂是君子所为?”
吕布登时瞪大了眼珠,老太监也皱起了眉头,但两人还没开口就被李乾拦了下来。
他笑呵呵地对那儒生道:“这位先生,这京城里哪有人敢抹黑秦相呢?”
“在下这管家说秦相吩咐了要公正公开,难道这也叫抹黑吗?秦相要是听到了应该高兴才对。”
“就是!”
吕布也大大咧咧地道:“谁知道秦桧在外面干了多少亏心事,我们这是帮他宣扬点好名声,他还得谢谢我们老爷呢!”
那儒生也被噎的没话说,似乎也知道秦桧的名声如何。
“老爷……”
那年长的美妇畏惧地望了吕布一眼,拉了拉自己的相公,害怕他吃了亏。
那少女也向后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劝他:“爹……”
“谁说我贤婿要谢谢他?”
贤婿?
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的李乾一怔,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此刻告状的百姓大多都跑去了里面二堂,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见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正负着手,皱着眉头向这边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轻浮、面白无须的男子,还有两个身强体壮的长随。
这是秦桧的老丈人?
李乾打量着这人,穿着一身花哨的锦袍,胡须中带着几点白,挺着个大圆肚子。
同时李乾也在回忆,这人好像叫什么王仲岏,和他弟弟还是哥哥王仲嶷,都是个卖国贼来着……
不过王仲岏只是这么阴阳怪气了一句,也没多理会几人,而是直奔另一边。
“大姐!二姐!”
王仲岏笑着迎了上去:“姐夫,你也来了。”
那儒生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表示。
反倒是王仲岏身后的那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多看了李乾三人一眼,随后也上去同几人见礼:“侄孙见过大姑婆,二姑婆,表姨。”
李乾一怔,大姑婆?二姑婆?表姨?
这几人也是秦桧的亲戚??
他转头望着老太监,没想到老太监也是一脸惊愕。
本想借张虎皮用用,没想到还碰上正主了!
那年长的美妇人笑呵呵地上前扶起了年轻人:“你这孩子,何必这么多礼?”
几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齐齐向二堂里走去。
李乾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也跟着向二堂里面走去。
堂外百姓们正在围观,堂内一席青袍,头戴乌纱双翅大帽,背靠一轮海波朝日图,威风凛凛地坐在桌桉后,胸前绣着振翅欲飞的鹭鸶补子,疾言厉色地望着下方那个哆哆嗦嗦地青衣小厮。
“还不快如实招来,是不是你动了李大福放在桌子上的行礼?”
那小厮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老爷……我……”
推官继续怒道:“你之证词前后矛盾,先说没有去李大福房间里去过,后来被人作证鉴伪,又说去给李大福换过热水!”
“若要查下去,本官还能找出差错来!但你若还继续狡辩,抵死不认,那就不要怪本官不留情面了!”
那小厮终于吓得不行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哭喊着:“老爷,小人是猪油蒙了心!小人没管住手啊!老爷饶了小人吧!”
推官却不顾他的哭喊:“判汝归还所盗财物,墨刑伺候!”
一旁的原告李大福立即跪地高呼:“小人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李乾见了这一幕,微微点点头,这人原先是承平县的知县,看样子审桉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此人叫什么名字?”李乾侧头望向老太监。
“回老爷,他叫何铸。”老太监急忙道。
“嗯……”
李乾轻轻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人的名字。
推官何铸审完这个桉子,向门口瞟了一眼,似乎是望见了什么人,腰板当即更直了几分。
“带周磊,宋长通!”
宋长通就是那倒霉催被偷珠宝,又的状告周磊的富商,此刻披麻戴孝,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上来就跪地高呼:“大老爷,小人要撤诉!”
“撤诉?”
无论是何铸,还是周磊、一干秦桧的亲戚,都愣住了。
那富商宋长通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道:“回大老爷,小人想转告家中奴仆宋七!今日一早他拿着一箱珠宝偷偷出门,被府里下人撞了个正着!”
“那些珠宝正是小人家里丢的那些!”
“原来那天偷窃珠宝的正是这个内贼,家母也正是被此人所害……”
望着泣不成声的宋长通,何铸也是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那宋七呢?带来没有?招认了吗?”
宋长通当即直起身子来:泪流满面:“回大老爷,已经带来了!”
人犯自己都招认了,这桉子还有什么好审的?
何铸憋了好几天的劲儿,就像是打在了拳头上一般,恹恹地判了周磊无罪,又把那偷东西弑主的宋七打入死牢。
周夫人接了周磊,泪珠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周围亲人急忙上去安慰。
李乾望见这一幕,也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老太监和吕布向衙门外走去。
谁知刚出了衙门不久,就被两名青衣小帽的壮硕仆役拦住了路。
李乾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却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却发现来人正是方才跟在王仲岏后面的那面白无须的年轻人,正冷眼盯着自己等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健壮豪奴。
“方才就是你们几个说的,我爹在外面干了不少亏心事?还要他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