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扬问老妇如今住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妇浊泪滴淌:“我家原是谷昌州的,前年老伴服徭役修铜炉,被砖砸死了。白骨军闹起来,三个儿子被拉去守城,全都死在城墙上。城破了,白骨军进来,把三个儿媳妇连带四个小孙儿孙女都给抓走了。
我本来也充作‘健妇营’,给军爷们做饭,从谷昌一路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别说走,我爬也爬不动了,就被丢下。我没有饭吃,在林子里吃了几个月的野菜、树叶,实在受不了,这里前几天有两军打仗,这几天都没有动静,也没人来收尸,我就过来捡点东西,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梁兴扬看着老妇黑铁般的皮骨,再看铺得满地的尸体,心中不忍,叹了口气,从腰间解下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奶奶你把这个吃了吧,可以暂时充饥。”
他这辟谷丹是用山中百年以上的黄精、茯苓、人参、松子等经过反复蒸晒炒制,磨成粉再用白蜜炼成,喷香扑鼻,老太太佝偻着腰背,伸出两个黑瘦的手把药丸捧过去,哭着连连点头鞠躬:“谢谢小公子!小公子是好人呐!小公子长命百岁!”
梁兴扬东西望了望,看到漫天的煞气都往县城里面聚集,跟老妇人说:“奶奶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会,我进城去看看,然后送你去北面的玉屏城,到了那里你就饿不着了。”
老太太牙都掉光了,把药丸塞进嘴里含着:“小公子快去快回去。”
他们置身之处就是县城的北大门,梁兴扬脚下踩着风,快步进入县城里面。
这座城也经历过洗劫,所有值钱的,能吃的全都被带走了,人也都被白骨贼挟裹抓走,为了让那些人断了逃跑回乡的年头,贼人放火把城也给烧了,遍地残垣,满城黑灰!
他看到一股股的煞气都聚向长街尽头,他使出玄穹遁法,脚下离地半尺,一步迈到目光所及之处。
一个大牌坊下面,竖着一根白麻妖幡,用长长的竹竿挑着,有三丈多高,幡面是比被面还大的白色麻布,上面用血画出各种怪异的符号,顶上立着个骷髅,那骷髅也是“活”的,仿佛幡就是他的身体,不断地扭头张口,将从战场上飞过来的煞气吸入口中。
这一看就是白骨妖徒们搞些邪门法宝,梁兴扬放出仙剑,电光一闪即收,骷髅,连同下面的麻幡被纵向劈成两半,只剩下一根泛黄的竹竿还戳在原处。
幡被毁掉,周围的阴灵死煞也不往这里聚集了,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光还未消尽,阴煞一散,天又显得明亮了些。
梁兴扬又左右望了望,再没有什么阴邪的迹象,便转身回来,要把那老妇送回玉屏城。
回到城门口,老妇不见了,地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大老鼠。
这些老鼠,每个都有枕头那么大,不算尾巴,身子长度都在半米左右,又肥又大,又凶又狠,个个眼露凶光,密密麻麻,少说也有几千个,正伏在尸体之间啃食血肉!
梁兴扬瞬间拳头就硬了,他仔细寻找,很快看到了方才老妇穿的那件破烂衣服,进而看到老妇枯瘦的尸体,脑袋破碎,手脚都没了,剩下一个躯干,四五只老鼠围着啃食,一只钻在里面啃咬内脏。
梁兴扬愤怒地想要骂街,可是他不会,唯有“畜生”两个字要脱口而出,又在喉咙里哽住,这些老鼠本来就是畜生,连畜生也不如!
他一挥手,仙剑如同一张铁犁划出,在里面犁出一米多深的沟缝,所过之处,所有的老鼠都被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