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正月十五之前都还算是在过年。1987年的正月十四,非凡依旧在大姐金玲家,沉醉于节日的氛围之中。尽管非凡内心深处早已归心似箭,急切地想要回家,可连日来的阴雨天气,使得道路泥泞不堪,阻断了他的归途。
今天,父亲却出人意料地顶着狂风暴雨,匆匆赶到了金玲家。他的神情紧张万分,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刚一进门,父亲便火急火燎地质问非凡:“你到底犯了什么错误?”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非凡瞬间懵了,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深知必定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否则父亲绝不会如此匆忙赶来,更不会呈现出这般焦急万分的神态。
“什么事?我没犯什么错误呀!”非凡虽然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但仍不敢确定,急切地试图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父亲的焦虑情绪丝毫没有因为非凡的解释而有所缓解,反而愈发急切地追问道:“你说你没犯错误,今天上午陈晓月冒着大雨跑到我们家,她急得要死,说非凡肯定犯了什么大事,因为上面已经发来了电报要求协查他的寒假活动情况。”
非凡听闻,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意识到可能是去年12月份参加的那次学生活动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他强装镇定,安慰父亲道:“我知道了,应该是因为我去年12月份参加了一次学生活动,上面可能担心我还有其他行动或活动,所以想要跟踪调查一下。”说着,他站起身来,“没事的,爸,我待会儿去找找陈晓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父亲见非凡这般说,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赶忙催促金玲帮忙收拾非凡的东西。父亲连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完,便心急如焚地带着非凡踏上了前往乡政府的路途。
这是非凡第一次来到乡政府,他找到了陈晓月。陈晓月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津津有味地看小说,非凡一眼便认出那是文润兰香的《芬芳人生》。去年年底,陈晓月还曾在信中与他讨论过这部小说。
见非凡和他的父亲到来,陈晓月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热情地招呼非凡的父亲在她房间休息,自己则带着非凡前往办公室。
在楼梯上,陈晓月忍不住向非凡抱怨:“今天去你家,单车骑不了,只能走路。路上滑得要命,害得我摔了一大跤,弄得一身雨水一身泥。我刚刚才把衣服换洗好。”确实,非凡刚才还闻到她那自然卷着的头发飘来的洗发水香味。
进入办公室后,陈晓月给非凡倒了杯水,然后给自己的杯子也添了水。她先安抚了一下非凡紧张的情绪,说道:“我收到的是要协查你寒假活动的明传电报。你别着急,先跟我仔仔细细讲讲事情的经过,我来想办法处理这件事。”非凡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始缓缓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是去年12月26日的傍晚,非凡正在教工食堂享用晚餐。这时,“田野文学社”的顾问许老师走了过来,询问他晚上是否有空。非凡回答说自己没事,许老师便告诉他今晚有个学生座谈会,讨论京城沪市学生事件。并说,这座谈会实际上是他组织的,担心现场气氛冷清,他希望非凡一定去参加。
非凡听后,心里不禁有些犹豫,他向许老师再三确认活动的批准情况以及参与人员。在得知学校领导已经同意并且可能派人参加后,非凡这才答应了许老师的请求。许老师还详细地告诉了他会议的时间和地点。
当非凡到达会场时,发现里面早已人山人海。许老师正在台上讲话。有同学认识非凡,主动给他让出了座位。非凡就这样走进了会场,瞬间被会场上那激昂澎湃的发言深深吸引,以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学校是否派人参加了会议。
在六七位师生发言后,许老师点名叫非凡上台发言。非凡上台后,慷慨激昂地谈了自己对京城沪市学生事件的看法以及有关民主方面的问题。
会议结束后,学校领导已经找非凡谈过话,非凡也写出了书面反省书。然后就放假了,非凡便安安心心地回到了家。
非凡的叙述详尽而清晰,陈晓月也听得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痴痴地看着非凡喊“天才”的小女生了。现在的她是乡党委分管意识形态的副书记,无论是思想的深度还是政治的敏锐度都远超非凡。
听完非凡的叙述,陈晓月又询问了非凡寒假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么事情等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告诉非凡:“这件事不算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多做几次检讨。你必须态度诚恳一些,政治上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