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孟婉觉得任凭自己再如何说下去,一时也不能让她死心了,故而叹了一声后也不再多言,提步便离开。
为了甩开扶檀,她拐进巷中绕来绕去,最后出了巷子自己却迷路了,一时间找不回熟悉的原路去,只好凭着直觉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一片略开阔的野地。
极目望去,见远处有两个人影,便追上去想要问路。可离得近了才恍然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的,竟是南平军的衣裳。
犹豫了下,孟婉还是没有再上前,藏身在一棵树后面静静的目送二人从面前走过,听见他们好似在抱怨王爷给他们安排这样晦气的差事。
孟婉不解李元祯派人来西乡做什么,想着适才那二人扛着铁铲之类的东西,身上全是土,不像来做什么见得光的好事情。一时间心中猜忌曼生,便打算亲自上前去一探究竟。
她踩着野路摸索到先前两人来时的方向,又观察地上的脚印,沿着一路往深处去,最后来到一处新垒的土丘前。
这土丘很是怪异,看起来像个坟茔,可偏偏无字无碑,却稳稳扎着一个稻草人。
且这稻草人手长腿短,与众不同。孟婉绕着它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小人儿竟是双腿向后弯曲,呈跪姿固定在那儿。她不禁抱胸摸着自己的下巴猜测起来。
一旁的纸钱刚刚烧完,余灰尚在,这是一座新坟无疑。可谁家的坟要坯成这副怪样子?
琢磨了一会儿,孟婉脑中突然似有一道灵光闪现,她恍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她顺着那稻草人跪的方向看去,见远远的地方,也有几个小土丘。
她快步过去,见这里三个坟茔并排而立,其上各有碑文。
“是夏家?”
三个碑文乃是由官府代立,分别是夏家的二老,和夏家被吴德祸害死的那个可怜姑娘。盯着三人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孟婉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个稻草人,隐隐想明白了什么。
回到营中之时,已过了晚饭时辰。孟婉见中军大帐的光还亮着,便想起今日李元祯又是命太医为孟温文医病,又是体贴的安排好了贵重药材,心中感激,打算过去向李元祯谢恩。
她进屋正想跪地叩头,孰料才一打袖,坐在书案后的李元祯便蓦然开口:“你来的倒正好,过来为我磨墨。”
“哦。”孟婉愣愣的应了一声,便乖乖走到案旁,撸起自己的袖子,捏着墨锭一圈一圈的细心研磨着。
见李元祯书完一张吹了吹后闲下来,她才不紧不慢的低低开了口:“王爷,今日家妹之事,让王爷费心了。”
“无妨。”李元祯抬也未抬眼皮,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一句。
“那个……”她想问今日在西乡见到的那个立有跪像的坟茔,是否是他所授意的。
第74章记忆孰料却是被棍棒打了出来
可吞吞吐吐的还没问出口,突然又被李元祯给打断了:“对了,今日俣城传来回报,他们去搜过你所提供位置的那个青楼,早已人去楼空。”
先前的思绪骤然打断,孟婉闻听此言一怔,磨墨的动作也随之一顿,随后眼中便布满了愧疚之意:“都怪属下,若当时不顾着保住自己的小命,设法回王宫直接禀明王爷,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你不必自责,虽则老鸨等人已闻风而逃,但那些俣地女子已被他们放了,各自已回了家中。想是那些人知道此事败露,生怕再闹大下去,这才匆匆善后保命。”
“王爷没骗属下?她们真的全都回家了?”听闻这个消息,孟婉不禁喜出望外,一时间太过忘形,非但言语失了尊卑,就连手底下也没了分寸,竟一个激动将墨汁激溅出来!
慌乱之下她低头看,居然发现那些墨汁恰恰滴在了李元祯堪堪写好,正摊在案上晾干的那张折子上。
她不禁大惊失色。
“王爷……属下,属下不是故意的……”她抬眼,正好与李元祯的目光撞在一起。
素来自带高冷疏离之感的那双黑瞳里,似有风云在涌动。他却不说话,只将那已被孟婉毁掉的折子开头也展开来。
这回孟婉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折子开头的四个字为:“奏圣上书”
她立时打了个寒噤,一张小脸儿比先前还要苦巴,还要绝望的望着李元祯,“求王爷……求王爷恕罪……”
她极是紧张的看着李元祯,本以为自己会等来什么雷霆之怒,可李元祯与她对视良久,慢慢双瞳中的那些风云便似平静了下去。
“这句话,你一天之内就说了两次。”
他的语气虽并不严厉,只似在打趣她。可孟婉却觉得很是羞臊,明明干的就是伺候他的活儿,可偏偏却不断的惹麻烦出来。她沮丧又畏怯的垂着面,以李元祯的角度看去,恰能看见她眶睫间频频闪动的荧光。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
刚刚便已消去大半的火,在看到这一幕后,更是半分气恼也没有了。
她是挺笨手笨脚的,可若换个人来伺候他,他却还不喜欢。
默了默,许是不想看她再难过下去,他起身,绕过她身旁时,低沉的声音似贴着她耳畔而起:“你照比着原样再誊写一遍,便免了罚。”
孟婉怔了怔,很快应下:“是。”
她慌忙拾起笔来,又从一旁取了一份空白的折子展开,几次快要落笔,又没把握的将笔提起来,然后不安的抬头看看李元祯,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李元祯疑心是她站着不好下笔,便示意她可以坐下。可她即便坐在他的椅子里,手中的笔依旧迟迟无法落下。
李元祯的目光由笔峰移至她的脸上:“怎么,不会写字?”
“那倒不是……”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李元祯解释,自己打小练的是闺中女子惯爱的簪花小楷,这一落笔,难免就要泄了底。
就这样,持着笔的手悬在纸上数寸的位置,渐渐开始发颤。就在她快要握不住笔的时候,突然一股温热的力量将她那只微微发颤的手扶住,之后近乎是紧紧包裹着,他携着她的手在纸上挥洒了数笔。
抬头写罢,他便将手移开,示意她继续誊写下去。
有了方才的示范,孟婉的手也有如被注入了一股力道,变得自信起来,稳稳的自行落下,照着原来的折子一笔一笔誊抄。每一笔,都极尽全力去模仿他的风格。
约莫一柱香之后,孟婉终于将笔小心的搁在架子上,抬头望着李元祯:“王爷,属下誊抄好了。”
李元祯大致扫了眼,比他预想的要像样多了。
不过开口时,却显得有些勉强:“就算你过关吧。”
gu903();一听这话,孟婉如蒙大赦,立时从椅中弹起,面上显露欢快之色:“那王爷不怪罪属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