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觉我尝试过,小花儿在地下密室有一个装满沙子的沙漏铁箱子,当年为了锻炼我的反应能力,开始用的是水,我必须在水下坚持五分钟,才能上来。这是一个测试,通过测试是水下五分钟,还得让水旋转起来,这就必须得让身子在水下不停地打转,离心率会让人血液上头,身体因为恐惧,含氧量的消耗也会加大,我的最高纪录是六分钟零一秒。
第119章地狱归来
第二项测试,难度会升级,我还要面对头顶的流沙。开始的时候流沙只是放开了的水龙头,流沙一点点地下来,我必须得等到流沙埋到腹部才能行动。通过测试是我要从流沙中爬出来。
接着,测试会升级,原本如同开到最大的水龙头会变成满沙直接倾倒下来,通过测试是要我不但从沙子里爬出来,还得找到铁箱子上方的出口。我最快用时四分四十五秒。
本来,小花儿还要在里面加入石头,据说测试太危险,被爷爷拒绝了,此时此刻的我多希望我真的能够尝试那一次的测试。我知道小花儿的最快纪录是一分二十秒。
话说回来,当时我是蹲着,身子尽量保持直立,背部死死地贴在盗洞壁上,头上顶着鬼王铲。整个盗洞塌方,无数的土块和砂石落下,里面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头,这是令我信心大增的地方,因为石头和泥土之间有空隙,势必会给我带来一些宝贵的空气。
我在消停的刹那,轻轻地将一丝空气压进了肺里,双手猛地用力,将鬼王铲调整角度,我必须将周围的土铲松软,我预估我离地面的高度还有一米多,算上身子所处盗洞的距离,如果我能站起来,基本上朝上挖半米,就能逃出生天。
凭借当年的经验,我必须将头顶的土层弄得足够松软,再努力活动身子,让土从我的身后落下,接着,一点点地活动双脚,尽量地朝上挪。
开始倒算顺利,唯一难处理的就是土层里的石头,最害怕每一下的用力都撞击在石头上,这会用了很大的力气,效果大打折扣,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是憋着一口气,我尽量每十下之后,低头朝下换气的同时,身子朝上挤,这样才能保证每一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致暗时刻随时可能到来,被我铲松的泥土在一点点地填满我的后背和脚下,这意味着空间越来越小,毕竟,我没有大自然的力量将空间压缩到极致,而我的空气也越来越少,力气的流逝绝对是超乎想象的。肌肉是需要氧气的,如果在厌氧条件下工作,最先感觉到的便是肌肉痛,这会直接传输给大脑的反应就是休息一下吧,一旦人有了这样的想法离死也就不远了。
最可怕的是这种想法就像是梦魇,哪怕是我改成挖五下呼吸一小口,那种困意和肌肉需要休息一下的讯号便会一刻不停地告诉大脑。小花儿告诉了我一种欺骗大脑的办法,就是时不时地将手挤进头顶的土壤里,并且告诉自己:再挖五下就能出去了,你看,手已经出去了。接着,再挖十下,再做这个尝试。
坏消息来了,我的力气已经到了极限,我的速度明显没有两分钟前快了,空气已经很稀薄了,我的肺部已经感受不到空气的交换,那种强烈想要呼吸的感觉已经让人接近奔溃的边缘,此时的我,已经不想继续挖了,只想卡住自己的喉咙,让最后一丝空气流入肺部,甚至想抓烂自己的胸膛,让肺直接呼吸空气。
我无能为力,我只希望外面的二叔没有昏过去,此时此刻,希望他正在积极营救我,人一旦将希望交给别人的时候,放弃的感觉就会无限放大。
大脑就会变成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休息一下就好,就一下,太累了。
其实,还是有好消息的,土壤中有了大量的水分,泥土也在形成块状,这代表离地面真的不远了。我下意识地伸长脖子,啃了一口,并且用力地吮吸着,我要将土壤中的水分吸在嘴里,水经过体温的加热,会产生一个氢气和两个氧气,微乎其微,却能骗过自己。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发力,我想起小花儿教过我,倭国的格斗家的空手道和我们的散打发力方式不同,散打讲究腰部带动上半身,发力点要正、快、狠,腰力传递到肩,再到手腕,最后到拳,但空手道的发力却是上半身不动,用的是寸劲儿。高超的空手道格斗家可以隔着护具直接将人击飞,受内伤,这就是拳法里的透击。
拳法没有优良可劣,只有用拳法的人有强弱,空手道的寸劲儿却可以用在此时此刻,我腰部无法动弹,能活动的只有胳膊,我提起一口气,将力气集中在了大臂,四指伸直,猛地朝着头顶挥出,我用了我所有的气力,如果老天要我去陪爷爷,也只能如此了。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最后的时刻,人其实是绝望的,因为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不过是死亡的倒计时,但当希望来临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浑身都是力气。我感觉手的尽头似乎捅破了鸡蛋壳儿,风吹过汗津津,脏兮兮的手心,尽然有一股子微凉,这股微凉通过手心,传到了胸部,又传到了大脑,一股蓬勃之气瞬间游走于全身,就好像落水的人,手还能伸出水面。
我不停地乱抓着,那是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求生欲望,我的救命稻草是一块布,我用尽全力揪住,这布动了,带来了一股力道,就是这轻微的力道,让我另一只手有了支撑,我发狠地将鬼王铲用力地朝上插,就是这一下,我的肺部如同炸裂一般地痛苦,这痛苦反而刺激我猛地向上挣脱。
我的脑袋冲破了土壤,光明如同一把利刃,我瞬间失明,刺激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我双手一撑地,半个身子也从土里爬了出来,我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是一种痛苦,土里的压强和外面并不一样,大量的空气涌入,如同狂猛的兵士冲破了城门。
我尝试小口地呼吸,可空气就像是涌进肺里的硫酸,我哇地一口,吐出一口污血,昏死了过去。
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人还是鬼?”
那是二叔的声音,我苦笑,想骂一句“你大爷的”,却又是一口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感觉自己在飞,我无法呼吸,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在空中飞,是真的飞,我的速度很快,我好像看到了二叔趴在地上,正在使劲儿地摇着我,天地在旋转,我就是孩童手里抓着的蝴蝶,浑身即将散架。
第120章痛苦的归途
我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冷得要命,日头依然强烈,我适应了好半天阳光,才微微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我晃了晃脑袋,沉重无比,全身一点知觉都没有。
一只蚂蚱跳到了我的脸上,很痒,我却无法赶走他,我试着将注意力放在手上,手指可以动,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软绵绵地毫无力量,啪!手打在了脸上,生痛,疼痛却让全身的感觉回来了,我挣扎着站起,刚翻身,就看到二叔还趴在地上,满嘴的泥,手指也抓破了。
这老小子在干嘛?
我用力地推了推他,他毫无反应,别不是被木头砸到了胸上?见爷爷去了?
我看到了就在坡儿上的半瓶纯净水,我伸出手想拿过来,却发现还有几米的上坡儿距离,我试着挪动,可胸口火辣辣的,我不敢大口地呼吸,像蚯蚓一样地朝着上面爬,终于,我将水抓在了手里,我用牙咬开了瓶子,一口水下去,整个呼吸道都感觉像在倒硫酸,我哇地一口,将水吐了出来,带着腥红一片。
我咬着牙,爬到了二叔身边,将水全部倒在了他的脸上。他也是哇地一声,醒了过来。
二叔迷迷瞪瞪地看着周围,我再次倒了下去,我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我……在哪儿?”二叔艰难地问道。
“你活……着呢!”我刚刚积攒的力气再次用尽。
二叔啊地叫了一声,接着,他说道:“我的胳膊断了,腿还好。”
我的手碰上了鬼王铲,我决定再休息一会儿,爬回车里去,到有信号的地方让我们的人来救援。
一个小时,可我感觉过了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每时每秒都很痛苦,二叔比我先缓过来,他用一只手拽着我的衣领,说道:“珉儿啊!你怎么样啊?能不能动?”
我用力地蹭到坡儿边上,这样我可以看到二叔,我说道:“我还死不了,我的肺应该出了问题,不能大口地呼吸。我们必须回到车里,想办法到有信号的地方求援。”
二叔艰难地爬了起来,拿过我的鬼王铲支撑起了身子,我知道他疼地要死。他拽住我的胳膊,想把我用力拉起来,没有成功,二叔说道:“珉儿,你用力爬啊,很快……很快就会有援兵了。”
我也是咬牙,双手撑着地,头也努力地抬起,我迈出了第一步便摔倒在地,带着二叔也摔倒在地,还好,二叔死死地抓着鬼王铲,我们就这样一边爬一边挪。二叔将我推到了副驾驶座上,自己摔倒在地,他用脑袋狠狠地撞在了车门上,算是给我关了车门。
我的每一下呼吸都像迟暮老人的最后一口气,我看到二叔摔倒,从车底爬到了主驾位置,他上半身趴在座椅上,气喘吁吁,我看到他的右臂耷拉着,胳膊上一片红肿,皮下出血的痕迹触目惊心。
我刚想开口,却见二叔后腿一蹬,整个人爬进了车里,他翻过身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脸上的黑土混合着汗水已经看不出皮肤是什么样子,额头和脖子上擦破了皮,血顺着潜水服一滴一滴地淌着。
二叔左手抓着车钥匙朝着右边的钥匙孔儿里塞,因为太过于颤抖,几次都没有成功,我挣扎着想帮他一把,身子却是一软,脑袋砸在了仪表盘上,二叔的手撑着我的脸,算是稳稳地将钥匙插了进去,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人心安,他费力地揪住我的后衣领,将我拽到了座位上。
“坚持住啊!别睡啊!”二叔喊道。
我哑着嗓子说道:“我不想睡……觉,我想吃点药!”
可车却在原地打转,档位没办法挂进去,我一把扣住了档位,朝下一拉,车嗖地蹿了出去,得亏是自动挡,如果是手动挡,怕是只能挂着一档慢慢爬了。可坏处很快就来了,速度稍快,颠簸感就让我有一种散架的感觉,五脏六腑都似乎在被磨盘碾压。
我们跑过了农田,国道儿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