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三镇,两万余劲兵精卒,一声令下,齐集武昌城外。
楚地是形胜之地,连年惯看厮杀,江岸边不知换了几番蔽日的旌旗,江水里不知航过多少连云的樯橹。
大军合兵一处,三镇空荡,显得愈加破败。撵不着的狐踪,掏不绝的兔穴;乱世里,像武昌这样的地方有很多:
正是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白骨纷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杰?
校场之旁,黑纛迎风高扬。旗下的帐篷里,大喇喇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司马文思怒拔玉剑,疯魔般乱砍乱斫。帐中帷幄碎如蝶舞,乱剑把主将的几案也砍翻了。
谯王殿下手中所执之剑,称为玉首剑,乃是一柄仪仗剑。
这剑向来不曾发市。
莫说没断过人骨,连滴血腥也未经沾染;那玉首剑,本是一柄和平之剑、爱心之剑。
剑名玉首,剑首即是镶嵌在剑柄顶端的羊脂;这位小王爷虽是温润如玉,玉首剑用羊脂玉做剑首,却平衡不了宝剑的重心。不知是内里憋坏,还是遭辱后急火攻心失了手,这宝剑挥着挥着就斜飞出去,直直插在了刘寄奴的卧榻一边。
“刘裕,见王不拜是小事,折侮王侯我不追究。本王执掌七州兵马钱粮——你打下三镇,不请示,无汇报,私开府库,滥发军饷,劫掠放粮,邀买人心……条条皆是三族诛灭的死罪!今日,本王不是拿着我谯王的威赫来搞你,是奉了北府主将刘牢之将军的军令来发落你!你竟敢欺上谩下,我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文思疯狂宣泄着分赃不均的忿懑,身前四条恶犬,随声唁唁狂吠。沉默了拉着恶犬的,是方才居于战车右驷的白发老者,老者把武弁压的极低,遮了半张苍老面貌。老头边上,只隔一身位,主簿韩延垂手侍立,尖着嗓子也大喝道:
“狂贼,还不起身就缚!”
狂贼蒙头不起,惺忪着睡眼,缓缓转过身子。刘裕怀里抱了一只大鸟,慢慢解开鸟足,从白鸟的趾爪上展开一封蝇楷;展信便乐,搓软了小笺,擤出大浓鼻涕,黏糊糊和笺纸揉烂在一起。
放隼,白隼疾飞出帐,擦着司马文思的冠冕过去,悄悄在王爷龙袍的袍背上拉了半坨稀的;
鸟粪正中谯王衣后,绣花龙头,得吃得喝。
刘裕看了看榻边插着的那柄玉首剑,刨去剑首是羊脂玉,剑脊、剑格、剑把上都包了一层金。文思刚刚乱砍一通,金层嫌软,剑身漏出几点铁;刘寄奴拿指甲剋落小片金漆,敲敲剑身,寻思这剑他妈的也不是什么砍人的好铁。
“狂贼,狂贼!也忒欺心!速速起身就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