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他还不是个太监，而是叶家嫡子，那时候叶家是何等风光，几大世家的恩宠都不及叶家，他正值壮年，向自己的青梅竹马提亲，虽然门第有些不匹配，但好在父母支持自己，只等着风风光光的办婚事。

可不曾想，叶家遭人暗中诬告，成了众矢之的，未过门的妻子也惨遭杀手，死的面目全非。

他刚想要申辩，叶家突然闯入了一批不明不白的杀手，他和那些人争斗，却不想被人伤及要害，再也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好在，他死里逃生，逃出了京城。

先帝微服私访，他想要借此机会申辩叶家的事情，却不想遇见年幼的承阳帝，他知道这孩子有帝王之相，便想要暗中扶持这个孩子。

承阳帝成年之后，派人查到了叶家遗留的罪人，叶公公本以为自己要被圈禁起来，却不想承阳帝将自己召进宫，给了自己一个大内总管的身份，后来便是他的贴身太监。

他仍记得，承阳帝登基的那一晚，处理朝政到深夜，很累却依旧睡不着，二人在御书房的后院，偷偷开了一坛酒，承阳帝酒量甚佳，可是也不过两杯酒后便似有醉意。

“叶兄，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先皇亲自下旨处理了叶家，我没办法为叶家翻案，可是你放心，今后不会有人嘲笑你，你也不必担惊受怕，朕保你。”

叶公公从未想过，那时看着十分柔弱的孩子，竟然真的一步步成为皇帝，竟然还要反过来保护自己，他看着宿醉的宋承阳，浅笑着给他披上了衣衫。

时过境迁，他陪着宋承阳在这个皇位上安安稳稳的坐了三十多年了，他看着他处理朝政、安抚妃嫔、平衡几大世家的权力，他恍惚间也觉得自己老了。

可是他真的老了，三年前，承阳帝恩准他出宫游玩几日，他已经许久没有出宫了，竟然忘记了宫外的样子，他悄悄来到叶家从前的宅子，虽然有些破旧，可瞧着还是十分干净的，他知道是皇帝暗中派人打扫。

他来到京郊的一处荒地，周围早已经是乱石凌乱，可唯有那一块地方干干净净，那块简易的牌子依旧立在那里。

“吾之爱妻常嫣。”

这是他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立的牌位，他对不起常嫣，没能保护好她。

他摸了摸那块牌子，上面同自己一样，看上去饱经风霜，他将牌子藏在自己的怀中，悄悄带回了宫。

与她有关的，也就这一个东西了。

思绪回到现在，送走了方怀洲和宋卿卿，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御书房。

房间里的冰缸还在融化，承阳帝身上的紫斑颜色越来越深，他伸出手，抚摸着承阳帝没有温度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