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郭锻出了假山,这宅院十分僻静,隔壁几处房屋也没什么人迹,郭锻飞身?跃出宅墙,几个起落就在隔壁的宅子里?穿行起来,杜忠思也只得跟着掠进去,接连过了几座宅院,郭锻边跑边低声向杜忠思说道:“杜节度,外面到?处都是耳目,坊门前也有?李肃的人守着,我们只怕出不去,前面有?一处酒家?,某来时已经?以节度的名字定了一间房,节度跟某悄悄过去,到?时候若是问起,就说一直在那里?吃酒吧!”
杜忠思跟在他?身?后急急奔跑,点了点头:“目下也只能如此了。”
宅院大门前,姜规定定神,一把拉开门,一队神策军正列队往这边来,张登仙走在最?前面,看见时连忙问道:“姜规,殿下去了哪里??”
“我在此。”应琏从后面走出来,神色平静,“张内侍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殿下,”张登仙连忙躬身?行礼,恭谨说道,“陛下请殿下速速回宫。”
“好。”应琏迈步往前走,状似随意?地问道,“宫里?是有?什么急事吗?我刚从公主府出来,想顺道看看姜规新置办的外宅,刚进门你们就追过来了。”
张登仙犹豫了一下,才?道:“杨万仞私自进宫与太子妃见面,圣人震怒。”
“什么?”应琏吃了一惊,“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德殿中。
赵福来匆匆走来,低声向神武帝回禀道:“陛下,永兴坊门守卫证实,杜节度使辰初两刻乔装进入坊内,至今未出。”
作者有话要说:裴寂:虽然没出场,但到处都有我的影子~
第56章
韦策站在库房门前,眼睛始终不离往内宫去?的方向,心神不宁。
梁巍已经?去?了许久,始终没有消息,是没找到李肃,还是又出了别的岔子?
他等得有些心焦,由不得靠着墙,手指下?意识地抠着墙上的砖缝,蓦地想到,这种背后告密的人,从前他是最厌憎的。
当初在国子监时,同窗之间难免会议论朝政,说起?东市的铜匦时,有些同窗认为天子要想尽知下?情,就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铜匦的设立能让人心存敬畏,不敢为恶,而他一直认为,铜匦意在鼓励告密,长?此以往,会令人心败坏,滋生奸邪。
为此,他还曾与意见不同的同窗舌辩数日,谁料想如今,他也?成了告密之人。
韦策的手指用力抠着砖缝里的土灰,指腹磨得有些疼,心里的迟疑渐渐被压了下?去?。他要尽快爬上去?,爬上去?救她,太子纵容裴寂欺辱她,太子私下?与外臣传递消息,是太子有错在先,怨不得他告密!
就在这时,梁巍急匆匆地走了回来。
一把将他拉进库房里,满面喜色地开?了口:“韦兄,成了!”
韦策心里一紧,生出一股怪异复杂的情绪,闷闷问道:“怎么说?”
“李肃听我说了之后立刻让人跟了上去?,你猜怎么着?”梁巍乐滋滋的,“不仅有杨家的下?人,还有太子妃的长?兄杨万仞!如今连圣人都惊动?了,直接去?了东宫!”
铜匦,告密,奸佞小人。韦策脑海里不停地冒出这些词,心烦意乱,却还是竭力平静着神色,问道:“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可不是嘛!”梁巍眉飞色舞,“虽然李肃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过我有预感,肯定?是大?事,说不定?那位要如愿以偿了!”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韦策心乱如麻,那位如何才算如愿以偿?拉下?太子,推上纪王,储位更替吗?
韦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头?一次意识到,这事情的后果,很可能是朝野震动?——他居然在其中扮演了这么一个角色!
兴道坊崔府。
裴寂低声向崔白说道:“……你快些想法子与赵骠骑搭上话,内中的详情只有赵骠骑知道,千万要说服他赶在面圣之前给殿下?递个消息,好?歹让殿下?知道该怎么回话。”
他来得太突然,说的状况又太严重,崔白到此时还有没完全理清楚思绪,皱着眉头?边走边问道:“是谁传信给你的?难道那人没说宫里现在的情形吗?”
东宫出事的消息是裴适之传出来的,他身为神武帝的近身臣子,一旦被人得知私自?传递消息,立刻就是灭门之灾。裴寂停顿一下?,含糊了过去?:“我自?有门路。殿下?半个多时辰前离开?了公主府,至今却还没回宫,陛下?正命人满城寻找,所幸我今天恰好?也?在公主府,殿下?临走时我觉得不对,所以让郭锻悄悄跟着照应,只是如今也?联络不上郭锻,到底也?不知道殿下?究竟去?了那里。子墨,殿下?如今对宫里的情形全然不知,万一回去?后说的话与圣人知道的对不上,那就棘手了,你千万求赵骠骑抢在前面,好?歹提点殿下?一二!”
崔白紧皱眉头?,点了点头?:“好?,我去?想办法!”
“我去?寻英国公和刘公,请他们立刻进宫照应,”裴寂迈出门槛,翻身上马,“但愿一切顺利,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只加上一鞭,急急地奔了出去?,崔白叹了口气,跟着也?翻身上马,往皇城的方向赶去?。
半晌,崔纨从书房走出来,望着裴寂的背影,向母亲卢氏说道:“阿娘,我听哥哥说,裴寂好?像养着个外室?”
崔家有意结亲之后,也?没有瞒着崔纨,是以今天听说裴寂寻上门来,崔纨便同着母亲躲在书房里,悄悄窥看。因着裴寂与崔白是多年好?友,所以崔纨早就见过他,对他也?算熟悉,只不过从前裴寂只是兄长?的密友,如今突然成了可能的婚嫁对象,此时再看他,崔纨的观感自?然跟从前不一样。
更何况前两天崔白特?意跟她说了沈青葙的事,崔纨思忖着大?约哥哥是不太赞同这桩亲事,故而此时也?是思来想去?,难以抉择。
“一个外室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卢氏并不在意,道,“若是定?下?了亲事,就跟他家里提一句,打发了就行,十七娘,但从人物来看,你觉得行不行?”
单论人物,崔纨其实?是满意的,但有这么一档子事,总让她觉得心里不痛快,微微嘟起?了嘴:“我听哥哥说,裴寂似乎对那个外室很是放在心上,阿娘,我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找他?”
“真?要是放在心上,就不会只是个外室。”卢氏拍拍她,以示安慰,“裴寂人物家世?都是一等一,像他这个年龄,许多人连婢生子都弄出好?几个了,他倒是从没传出来过这些事,无非一个外室,真?要是成亲的话,把人打发走了就行,比婢妾更容易对付。况且裴家还有一个绝好?的好?处,他家家规定?下?,除非四十无子,否则是不能纳妾的,只这一条,你嫁过去?以后,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我还听说,长?乐公主对他有意呢,”崔纨还是觉得不放心,道,“听哥哥平日里说起?来,好?像他也?常跟公主走动?,说不定?他心里存着当驸马的念头?呢!”
“长?安的世?家子弟有几个愿意做驸马?”卢氏笑道,“好?端端的,要给公主做小伏低,不像是娶妻,倒像是入赘了!再说以公主的性子,真?要是有意招他,早就定?下?了,你放心吧,这一桩肯定?是不可能的。”
“那,”崔纨低着头?,半晌才道,“阿娘,等我再问问哥哥,到时候再说吧。”
永兴坊中。
郭锻离去?之后,杜忠思从后墙翻进酒家,又趁人不备跃上二楼,刚在郭锻定?好?的雅间里坐下?没多久,外面突然一阵喧嚷,跟着又突然安静,杜忠思便知道,应该是追查到这里来了,连忙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大?半壶,又往身上洒了些酒,把桌上的吃食各样都动?了些,刚刚弄完,李肃便已经?推开?门,看见他时满面含笑,道:“还真?是杜节度呀!”
“李内侍,”杜忠思连忙起?身,打着酒嗝笑了起?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坐下?喝一杯!”
“改日再领杜节度赐酒,”李肃笑嘻嘻说道,“如今陛下?急召杜节度觐见,杜节度快跟我走吧。”
“行,等我把账结了。”杜忠思笑着丢下?一串钱,故意做出醉酒的模样,摇摇摆摆走到李肃跟前,压低了声音,“李内侍,陛下?为着什么事突然召见我?”
他说着话,袖子底下?便递了一个装着小金锭的荷包过去?,李肃不动?声色收了,笑道:“陛下?吩咐得急,我也?不大?清楚怎么回事,等到了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