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空颜 布衣祺 2363 字 2023-08-20

小童接着道,“邱公子让我转告您,他说,与君今生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李安然脸上是淡淡的笑,淡淡的回味。白衣小童施礼告退,一行人鱼贯而出。众人如同做梦一般,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李安然静静地转身,温柔地笑。他的新娘子和他眼神交汇,垂头浅浅一笑,盖好盖头,在等他。

今夜是他的新婚,他只需执手伊人,莫问江湖事,且去一夜情浓。

当他牵起楚雨燕的手的那一刻,他知道,那个江南白家的女子,真的做了他的妻。

他当怜宠,他当珍惜。

被这白衣小童一搅,大家似乎少了点闹洞房的兴致。基本上是敷衍了一场,不到半个时辰,各自散去。

大家突然对大厅里的“王者”牡丹感兴趣。那“王者”一人多高,只开了两朵花,一上一下,位置微微倾斜,似相依又似相离。那花真的是见所未见的大,比洗脸的铜盆还要大,洁白无瑕,淡淡的美玉一般的光泽。最奇异的是,它的香是兰花香。

那“王者”,在明亮的灯光喧嚣的人群里似乎天香国色,高洁不然纤尘。

观花的人似乎很自觉,靠近前看,但不敢伸手去摸。连李若萱,也是凑近前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望着花瓣美玉般水嫩的色泽,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一碰,却又中途缩回。

她吸着气,跳到沈紫嫣身边,摇着沈紫嫣的手娇脆着声音道,“沈姐姐你看这花,怎么能养得这么好,越看越是喜欢,连碰一碰我都舍不得!”

沈紫嫣望着那花也有一刹那屏住呼吸,她拥着若萱,望着身边的楚狂道,“这花果然飘逸出尘,好像是瑶池的仙子一般。”

楚狂笑道,“紫嫣你,想了半天,怎么就用了这俗气的比喻?”

沈紫嫣道,“那,那依你该怎么比喻。”

楚狂道,“未笑惊天下,君心未可知。王者,这名字起得有趣!”

楚狂说着,伸手抓过枝干凑近前来闻。若萱在一旁“呀”地叫了一声,楚狂深吸了一口香气,回眸半笑道,“你因何这般小气。我看看花还会弄坏了不成?”

说完他起身离去,拉着沈紫嫣的手向外走,沈紫嫣频频回头看李若萱,李若萱正慌张地站在牡丹身前,不要众人学楚狂的样子。

沈紫嫣被楚狂拉出了屋门,望见楚狂眼里是淡淡的促狭的笑。

她疑惑道,“你笑什么?”

楚狂道,“十一年前,那人拿着朵牡丹突然出来说了句要人命的预言,但愿,这‘王者’,是消灾的而不是惹祸的。”

沈紫嫣突然心绪缭乱,她拉着楚狂的手,问道,“这可是要怕的,你因何还笑。”

楚狂的眼眸幽深秾艳,他望着她,几乎是宠爱地浅笑道,“你不懂我为什么要笑吗?”

沈紫嫣半是眩惑半是迷茫。楚狂叹气道,“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只因为它美丽,众人就如狂如痴。”

沈紫嫣突然有一种感觉。幽暗的夜色中,那个握着自己手的男人,将会是一个雄霸天下,不可一世的男人。

别有玉盘承露冷,无人起就月中看。或许,白牡丹本就是幽独的。王者本就是孤家寡人。人声鼎沸的热闹,不过是别人的热闹罢了。

只有一个王者,才会深刻地了解另外一个王者的苦楚和悲哀。就比如面具人之于李安然,就比如楚狂之于李安然。

男人之间,往往相顾无言,也可以感知对方的苦恼。就好像人逢喜事,笑语晏晏的李安然,也有着他内心不为人道,却被楚狂一眼看穿的幽独。

他正在芙蓉帐里度春宵。任凭险恶的江湖成为纷繁阔大的背景,任凭众人的热闹悄然无声地淡去。他用他的肉体拥抱他的妻。连同心灵一同沉醉。

不提,也不去想他的心事。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

未来,谁也无法预知,我们只能把握今夜幸福的情趣。

第79章心非明镜台

初秋,夜深了,很冷。

那夜有还算不错的月光,有点惨白,有点淡,化不开四周无穷无尽的黑暗。

有一种痛彻入骨髓,彻入心扉。苏笑有无数次都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曾经卑微地生,将头埋在尘土里,任凭人肆虐他的血肉,蹂躏他的心灵。而今,他仿佛回到从前,残破的身躯贴着冰凉的地,血一股股流,带走他的生机。

他再次卑微地归于尘土。和天下所有人的归宿一样,无需计较生前是否曾经辉煌。曾经的辉煌或是侮辱,都已经毫无意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云初临死时对他说,生命是最大的不平等,死,是最大的平等。也是,解脱……

她说完就死了,死在自己怀里。

苏笑在想起那一刻的刹那,热泪汹涌。在这世上,至死,再也没有云初,再也不会有人那么慈悲温柔地对待自己。

他终于,和自己的云初一样,要死。他终于在放下生命的一刹那明白,死真的是一种解脱。

他甚至忘记了为自己止血。血,温热地渗进冰冷的泥土,和着野草淡腥微甜的气味,想让他自己呕吐。

他的意识开始游离,他费劲力气拼命想回到,曾经让他温馨愉悦的拥有云初的过去,可是黑暗像是冷酷的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窒息,无力的挣扎与顺从。

他最后的意识竟然是李安然。他不羡慕他任何一点,只羡慕他,有兄弟。

兄弟,是太过于陌生的词。他曾经有一个姐姐,对他最好的姐姐,惨死了。

不远处一只夜枭惊悚地一声怪叫,“啊”地飞向西南黝黑的夜空,留下树枝在淡月中静静地颤抖。

他撇动嘴,成一抹冷淡的苦笑。转而,连苦笑也沉寂了,冰冷的死寂。

死,就这样简单?在一个突然的刹那,了无牵挂,纠缠郁结于生命中的所有苦恼,散如烟云,轻飘得有点荒唐可笑。

那张俊美的青铜面具,在清晨的霞光中带着晶莹的晨露,苏笑的身体在冷冽的晨风中悸动。

悸动。伴随着彻入骨髓的疼痛。苏笑在疼痛袭身的瞬间意识到,自己还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