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1 / 2)

装相 蕉三根 2256 字 2023-08-20

但在那之后,迟也再没提过跟喻闻若回英国的事。

他令人意外地又恢复了工作——在一个女性职场群像剧里客串了一个角色,前后也就拍了两个礼拜。制片人以前也合作过,是迟也的朋友。原来还担心他看不上这样的角色,但迟也一点儿没挑。于是慢慢地也有了一些邀约,跟以前不能比,但迟也很快把心态调整了过来。靳敏敏介绍了一个话剧给他,虽然是b角,他也已经感激不尽。剧排了一个多月,在北京试演,效果还不错,于是定下了来年要巡演,准备跟迟也签约。

等到了十二月,张念文那边以各种理由拖延,开庭再次遥遥无期。迟也提交了一些短信记录作为证据,不知道为什么被一些营销号曝了出来,曝也没有曝全,挑挑拣拣,关键信息隐去,反而营造得很像两个人在谈恋爱。许多人直呼“反转”,以前都是“受骗了”。连迟也的律师都直叹气,认为这场官司已经基本成了定局。

迟也知道这背后是张念文,但他毫无办法。

严茹也给迟也打了个电话,说有合适的角色,推荐了他。迟也有些意外,但严茹故作轻松地跟他说,“不是说好了保留影视合作协议吗?”

话虽如此,但也就是这么一说,人走茶凉,迟也是真的没想到。

“《冷枪》那边,应该赶寒假档,也快播了。”严茹跟他说了一声,立欣也在《冷枪》的项目里投了钱,她一直都有盯着,想来也是出了力。迟也一时无话,良久,严茹又问他:“小也,你最近怎么样?”

迟也回答她:“挺好的,在排话剧。”

严茹道:“那就好。”

挂了电话以后她把剧本和制作方信息发给迟也,带了一句话,是她在电话里没有说得出口的。

“不要再闹了,人总要活下去。”

迟也只当没看见,客客气气地谢过严茹给他的机会。

孟轻雪的电话紧跟在严茹的后面,这是让迟也更没有想到的。

在他生日的时候曾跟孟轻雪通了一次电话,约了要吃饭。后来迟也主动找过孟轻雪两次,都没约得出来。迟也想着,她大概忙于照顾孩子,再加上姓康的也未必允许她随意出去社交,便没有再提起这茬。

上次有人揭发王永乾的时候,孟轻雪也被带了出来,迟也曾经暗自希望她会出来说句话,但她始终保持沉默。迟也想想也就算了,孟轻雪一直便是这样的人,也许她更看重现在的生活,他不该指望什么。

于是,就再也没联系了。

但孟轻雪在电话里语调轻快,好像这些事都没发生过。确定了迟也在北京以后,就一定要他今晚就去和她吃饭。等迟也到了,发现还是一年多以前他们见面的那一家饭店,连包厢都是同一个,孟轻雪曾经在这里朝迟也哭诉张念文将她送给了姓康的。

孟轻雪已经在里面等他,很热情地招呼他:“师兄!”

迟也跟她打了个照面,顿时吓了一跳。孟轻雪的脸已经完全垮了,明明是最青春的年纪,神态却十分沧桑。笑起来的时候,僵得好像两块苹果肌要脱离她的颧骨,鼻子也是说不出的假,好像她的五官谁也不认识谁,只是在她脸上委屈地合租一下而已。

孟轻雪注意到他的神色,羞愧地低了一下头。

迟也立刻收敛了视线,尽量若无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笑道:“等了多久了?”

孟轻雪温柔地笑了笑,这个时候才露出一点迟也熟悉的神情。

“没多久。”

迟也打量了她两眼,跟她寒暄:“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孟轻雪似乎没有听懂:“什么?”

迟也补充道:“生完孩子恢复得不错。”

“哦……那个。”孟轻雪挑了一下眉毛,突然很平静地说,“因为孩子死在我肚子里,就没生下来过。”

迟也刚要喝水,惊得一下碰翻了水杯,洒了自己一身。孟轻雪赶紧抽餐巾纸给他,连声“哎呀哎呀”,好像迟也洒自己一身水都比她的孩子死了更重要。迟也语无伦次地问她,“什么……怎么会……?”

孟轻雪轻描淡写地说:“哦,因为康敬仁的老婆怕我生个儿子出来跟她的儿子抢家产,所以找人把我打了一顿。孩子就没有保住。”

“什么?!”

孟轻雪没再回答。包厢外面有人敲了敲门,服务员端上了牛排,孟轻雪甚至还笑了一声,问迟也:“我帮你点了菲力,师兄吃吗?”

迟也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牛排。

“可是……上次……”他还是不能理解,“你还跟我说,是个男孩儿……”

“是男孩儿啊。”孟轻雪叹了口气,“七个月了,医生把他从我肚子里拿出来,都看得出相貌了……”

迟也只觉得胃里突然翻腾起一股剧烈的恶心。

“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月吧。”孟轻雪拿起刀,开始切她的牛排,“就在你站出来把张念文那些事情都说了以后,有狗仔来拍我。本来康敬仁把我藏得挺好,这不,藏不住了,让他老婆知道了。”她说完,甚至还笑了笑,觉得很可笑似的。“其实康敬仁还算有良心的,他把我接回去,养了我一段时间。但你看我这张脸,也被他老婆找的人打坏了……后来他给了我一笔钱,就不要我了。”

迟也的心一下子凉了。

“上次为什么没告诉我?”

孟轻雪没抬头。盘子里的牛排已经被她分开,但她没有叉起来吃,只是专注地盯着那肉,又把它们切成了更小的丁状。她那副神情,好像切牛排远比吃牛排更重要。

迟也注视着她无声且专注的动作,很快便觉得毛骨悚然。

“轻雪……”

孟轻雪停手了。她先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因为我那时恨你啊。”

恨他为什么那么不顾一切地就在镜头前把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恨他为什么过得那么好却要惹这样的麻烦。恨他的勇敢,却要用她的孩子来做代价。恨他怎么就不能跟她一样,忍了,忘了,过自己的日子,然后偷偷咬咬牙就算了呢?

孟轻雪用力地在已经变成很小块的牛肉上划了一下,刀在瓷盘上刮过去,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你生日那天,好几个app都在推送你,你的粉丝铺天盖地帮你应援,当时我想,凭什么啊?”她还在切,肉块早就已经分离,但她就是停不下来,故意用那种声音刺激迟也似的,迟也终于听不下去,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轻雪……”

“但我打完那个电话就不恨你了。”孟轻雪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迟也,“师兄,你也不容易。”

不能怪他。

迟也把手伸回来,难受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对你可真狠啊。”孟轻雪苦笑了一声,“我以前,一直觉得他至少对你是真心的。他老拿你来比,要我学着你的表演,学着你说台词的方式,然后又很失望地说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迟也了……你知道吗,以前我这张脸,都是照着你去整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边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一边对你这样念念不忘。我也不敢奢求我能比得上你。我就希望他能把对你的感情,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