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跌悬崖落水随波逐流 投敌顽逼宫搜捕主帅(1 / 1)

甲午轶事 庑桓 1526 字 3个月前

实际上,此处是附近农户烧砖取土挖出的断壁悬崖,崖壁上黏土坚硬板结,寸草不生。悬崖直上直下近乎九十度直角,果珲罡根本没有可抓扯攀拽的东西。

崖底是一个深坑,也是农户挖掘取土留下的。经年雨水自坡上汇集于此,坑底黏土层透水性较差,土坑内雨水积存,水位上涨,常有附近孩子来此耍水野泳。果珲罡从坡上翻滚逃命,万没想到竟然落入水坑之中。

果珲罡摔下去时溅起很高的水花,发出一声巨响,后边尾随追赶而来的倭兵们吓了一跳。直到他们赶至崖边,猛然不见前边的人影,往下望了望,才知道那个被追赶的人可能是掉下土崖。只见土崖断壁约有五、六米深,下边水深多少一时无法确认。有两个人主张从侧面绕下去看看,但多数倭兵踌躇不前。倭兵为首的头目在追击时崴了脚,不想再追。于是他们站在悬崖边上往下张望,不再追赶,胡乱朝下面水坑里开了几枪,便返回了。

崖底这个水坑的一侧和一条水渠连同,水渠水少时则与水坑断开,水丰时二者互联。如果遇到大雨大水,山洪暴涨的时候,水坑具有蓄水消能的作用,减轻大水对水渠堤岸的冲击。果珲罡掉下去之前,正是雨水丰沛水渠涨水的时间,不时有水渠的雨水倒灌入水坑之内,而或农户浇地灌溉从水渠取水,水坑的水又回流入渠。所以水坑里的水受水渠时入时出的影响,水面形成旋转回流,水面中心产生一个漩涡。果珲罡本就身带枪伤,又从五、六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身体拍击水面,巨大的冲击将他震的昏厥过去。此时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被水的漩涡裹挟漂浮,在水坑里连转几圈,随着水流冲进了水渠,随波逐流。

水流弯弯转转冲击着果珲罡昏迷的身体,从一条水渠又冲向另一条水渠,不知漂浮了多长距离,渐渐到了朱雀门这边。随着水流冲击,果珲罡也慢慢苏醒过来,他便挣扎着想趴出沟渠。此时恰巧遇见左钢、朴金喆等人由此经过,将他救了起来。

左钢和他带来的几个清军兵勇,听着果珲罡的回忆,既紧张感叹又惊喜兴奋。感叹果珲罡大难不死,福大命大。他们正谈的高兴,听得门口有脚步声,一个人说:“闵老汉,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说着,渊男柬带了两个人推门而入。渊男柬难掩兴奋的说:“果大人,我听说你在咱们村还有两个过命的朋友,你看谁来了。”果珲罡侧过头看过去,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在玄武门外树林里救护的那对父女。闵老汉进屋看见果珲罡躺在炕上,便三步两步奔上前来,伸手一把拽住果珲罡的胳膊。他动情的说道:“恩人啊,你救了我们父女,我只道此生再无相见了,不曾想还能和恩人见面。”说着他眼泪婆娑,回首拉着他家闺女。那闺女早已经咕咚一声跪倒于炕沿下边,不停歇地磕头不止,一边哭泣一边叫着“恩人。”

果珲罡拉着老人的手连连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又示意旁边的左钢,将闺女也搀扶起来。他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老人说:“刚才,渊郎中去我家给我换药,说起渊男柬家救了一个大清的军官,我猜想八成就是您老人家。”果珲罡又问:“你们是怎么逃回来的?”闺女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您将倭兵引走后,我和阿爹便急匆匆跑了回来,后来听说您跳崖摔进水坑,把我们吓坏了。我们还专程去那个水坑找寻,也没有找着。”

老人建议果珲罡转到他家里养伤,他那里稍微宽敞一些。家中有两个闺女和一个小儿子,照顾起来人手多一些。相比此处只有渊男柬老母亲一人,要好一些。渊男柬虽然不舍,但经不得大伙劝说,便将果珲罡转移到村里去了。

自从有人出城给倭兵送了信件之后,平壤观察使府衙内便一片忙乱。闵丙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后衙里来来回回的踱步,他的几个亲信府兵进进出出搬运着东西。这时一个门吏引着一个身着清军服饰的人走了进来,那人拱手抱拳,施了一个大清标准的见面礼,用汉语说道:“参见大人。”闵丙奭一见来人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说:“哎呀,你怎么才来,我都急坏了!快,快快请坐。”引导来人的门吏转身离去,那人随即改用朝鲜土话说:“岂止您着急,我比您更着急。”他接过闵丙奭送过来的一杯茶水,押了一口,忙不迭是说:“上边来信了,叫咱们马上行动,越快越好。”闵丙奭喜忧参半,手握空拳在另一只手掌里砸了一下,他半苦笑着说:“好是好,只是帅府那边不太顺利。下边几个人出了些麻烦,叶志超举棋不定,不肯就范。”那人顿时脸色阴沉,顺嘴溜出了日本话骂道:“八嘎呀路。”他忽地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两眼恶狠狠的盯着闵丙奭说:“我看是敬酒不吃,该吃罚酒了。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客气了,执行下一步安排,该狠就得狠。”

闵丙奭额头发紧,隐隐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瞬间又平复下来。他心中暗自骂道“你个无耻浪人,不似以往涎着脸求我的时候,”但表面上并不显露,顺着那人的口气答道:“就是,就是,我也觉得是时候了,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实在不行就杀了他。”

来找闵丙奭的人,正是倭兵将领野津道贯派出的间谍野津小贯。此人比野津道贯年轻十几岁,论辈分却是野津道贯的远房族叔。但二人的宗族关系较远,故而不被野津道贯所青睐。野津小贯生性倔强好胜,根本不买野津道贯的账。他不想靠着这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源关系而得到提携,一心靠自己的真本事立功建业。实际上野津小贯早在倭兵入侵汉城之前就潜入朝鲜多年,一直致力于朝鲜宫廷和闵氏集团内部的情报工作。野津小贯出道也是汉口的乐善堂,后来在天津紫竹林松昌洋行干过一段时间。他和尹梓杰等人虽谈不上交往甚多,但有过工作交集,二人也算师出同门,但各自取向不是一路。

多年间谍生涯的的磨练,早已经使得野津小贯养成了敏锐的察言观色习惯。他对眼前这位观察使大人微小的面部表情和心理变化揣度的八九不离十。他略作歉意嘻嘻一笑,顺手从腰间掏出一袋硬鼓鼓的东西,往闵丙奭面前一推,说道:“这是给闵大人的一点孝敬,不成敬意。”闵丙奭扫了一眼那包东西,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他也不过多的推辞,随手拉开抽屉,将那包东西揽了进去。然后对着门外喊道:“传大郎头过来。”野津小贯神秘的笑了笑,拱手抱拳辞别而去。

随即一个府兵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闵丙奭摆手让他靠近身边,二人俯身耳语一番,那人便匆匆离去。闵丙奭走进内室换了一身便服,叫了四个贴身侍卫,直奔叶志超的帅府而来。

清军帅府大营内气氛紧张,辕门内外增添了不少的亲兵护卫。中军大帐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喋血事变,几具尸体被拖了出去,有几处打斗造成的桌椅翻倒损坏,尚不及修复整理。一名医官正在给叶志超包扎左臂伤口,他一边跺脚痛骂,一边扶着胳膊,疼的龇牙咧嘴唏嘘不已。

就在野津小贯拜访闵丙奭的同时,贾帮带突然出现,领着十几个兵勇闯进了中军大帐。这伙人手持兵器,迅速控制了帐内的亲兵。贾帮带一个箭步蹿到帅椅后边,查看帅案下边,没有找到叶志超。他即刻猜到叶志超必是进了后屋寝帐,中军大帐到后屋寝帐有一个后门,两处仅仅八九米的距离。贾帮带挥刀挑开幔帐,蹿入寝帐。他四处一看,也未看见叶志超的踪影。但见筱蓉端坐在牙床上,杏眼圆睁怒目而视。筱蓉励声断喝:“大胆贾狐狸,你私闯后宅,难不成你要犯上作乱,反了不成。”贾帮带并不答话,一意要捉拿叶志超。他深知今日如果捉不到叶志超,一切计划都会落空。

寝帐内空间不大,又没有过多的家具摆设,一眼就能看清楚叶志超藏身之处。他冲入中军大帐之时,已有一名监视叶志超的奸细报告,叶志超刚刚进了后帐。贾帮带断定叶志超必在此处,小小的寝帐根本无处躲避,唯独那张大木床下尚可藏人。他用刀指着筱蓉说:“贱人,赶紧躲开,我们是来请大帅议事的,休得阻拦。”说着就要挑起床下帷幔,搜查床下。筱蓉坐在床沿上,两手紧紧按住床边,挡住贾帮带,怒声说:“大帅根本不在这里,你瞎胡闹什么?你不怕大帅回来砍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