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康离开杨士奇的南城秘宅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入夜后,天气比之前更凉、更冷。
杨福先是伺候杨士奇坐定,接着又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貂皮大氅。
他本想劝说老爷回宅邸,但看到老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又忍住了。
只是在心里埋怨于康,对一位老人家,竟然说出那样重的话。
这哪里是晚辈,简直就是活祖宗。
正当他在心里,将于康不知埋怨了多少遍,暗自得意时,老爷的声音在杨福耳边响起。
“杨福,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觉得近年来,我对于内廷侵夺内阁权力,应对时的手段,过于疲软。”
杨福忙道:“内廷携陛下之威,若不是老爷和其他几位辅臣周旋护持,怕是满朝文武都得受内廷欺压。”
“难道现在就没有欺压么?近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朝中五府六部九卿,各堂官,几乎有大半都受到内廷折辱,甚至二品、三品大员,动辄廷杖,戴枷,系狱。以致臣子颜面尽失。”
杨福又在心中埋怨于康一句后,讪讪道:
“老爷,虽说如此,但是他们最后,大多也都保住了性命和官位,这都是您和其他几位的功劳啊!”
杨士奇却似没听到一般,喃喃道:
“朝臣受尽折辱,面对内廷宦官,个个自危。为求自保,屈膝逢迎,政事听由内廷摆布。就连我……也不例外。”
“老爷……!”
杨福瞪大了眼睛,眼睛中慢慢蓄起两泡老泪。
老爷怎可说出这种话?他可是历经四朝的元老,内阁的首辅大臣,受天下敬仰的西扬先生。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