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韩千觞每每坐在这里,都觉得整个韩府空荡荡的,女使们看他的神色各个闪躲,暗卫们也都寡言。
明明风遇雪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可有她在的时候,韩千觞便觉得韩府跟着热闹许多,而没有她,这里便空荡荡的,连个家都算不上。
那时候,韩千觞就想,他不能让她走,绝对不能,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得把她留下。
风遇雪一边吃,一边感受着韩千觞灼灼的目光,这目光比平日里还要炽烈许多,是以很难让人忽视。
可她低着头,故作不知,只一门心思扒饭,直到她吃得饱饱地,把筷子放下,韩千觞才又开口。
“那天在明家的事,韩烈告诉我了。”韩千觞突然说道,“小哑巴,你是蠢吗,以为我会傻到被那些杂碎制住?”
风遇雪愣了愣,才明白韩千觞说的是她奋不顾身救他那次。
然而才过去没多久,再想起这些,风遇雪却已觉得恍如隔世。
“如果不是因为韩羽抗命,提前打碎了阵眼里的镜子,你就真的死了。”韩千觞叹息了一声。
他见风遇雪呆呆没有反应,只当她还是伤心的,韩千觞的眼神不禁又柔和了些。
“过来吧,帮我上药。”
他说着,拉着她走到床边,随手脱掉外衫,露出满是绷带的上身。
解开那些绷带,风遇雪微微一怔。
只见韩千觞身上密布着数条又长又深的伤口,斑驳了整个背部,瞧着甚是可怖。
“药在床头的暗格里。”韩千觞淡淡道。
风遇雪这才回过神来,取出药来。
她上药,韩千觞便慢慢讲着最近发生的事。
“那日你被掳走,我好不容易杀了魔龙,一路追踪,却还是追丢了。而后我便遇到了涠洲军的伏击。他们有些本事,有几次,我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说到此,韩千觞短促地笑了笑。
风遇雪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抹在韩千觞的背上。
那些伤药都是宫中流传来的,若是普通的伤口,随便抹一点,不过几个时辰便会愈合。
可韩千觞身上这些,显然并不普通,伤口迟迟不愈合,风遇雪下意识地蹙眉,而后转而又想,自己在担心什么呢?
她收敛了心神,专心致志地上药,背面上完了,又开始抹正面。她的手指略过韩千觞结识的胸膛,他心口上也有一道伤口,若是再偏半寸,只怕韩千觞已是死人了。
风遇雪的手指忍不住顿了顿。
韩千觞笑道:“涠洲人狡诈,有一次他们弄了一个女子,伪装成你的模样,引我去救,我吃了大亏,很是狼狈。”
风遇雪闭了闭眼。
韩千觞伸手攥住风遇雪的手,声音干涩地说道:“我要娶亲了,王上给我赐了婚,我要娶王女。”
风遇雪抬眼看向韩千觞,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韩千觞的心口上。那里有一颗鲜活挑动的心脏,带着脉脉的温度传来。她想不明白,一颗滚热的心,为何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小哑巴,你给我当妾吧,王女温柔娴雅,定不会为难你。”韩千觞轻声道,他神色间似乎有片刻的迟疑,大约是不确定风遇雪的反应。
风遇雪笑着点点头,心中甚至没有一丝丝疼痛。
她想也许韩千觞的心还有些温度,但她风遇雪已经彻彻底底地冷了。
第21章耳光
陈元膝下的女儿总共只有一个,便是他与贵妃所生的女儿陈嬛儿。
陈嬛儿今年十六岁,胞兄乃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三王子,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她的性子自然是骄纵了一点。
“我不嫁!”陈嬛儿撅着嘴巴,偎依在贵妃怀里,气呼呼地喊道。
贵妃林氏不过平民出身,但她生的好相貌,虽也上了年纪,又生育了两个儿女,但仍是风韵犹存。
此时,王宫之中,她一身华服锦衣,坐在屋内,被女儿扯着袖子撒娇。
“你又说什么混话,你父王已将亲事许下了,你是不嫁也得嫁!”林氏捏着陈嬛儿的手臂,厉声道。
一个平民之女,在韩静烟这样的王后眼皮子底下,能把自己混的风生水起,林氏也从不是省油的灯。
她的儿子陈烈,年少时不显山露水,直到十六岁以后,才渐渐显出非凡的天赋和根骨,很得王上的喜爱。林氏见此,并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越发低调。
韩静烟在后宫经营多年,要想谋害皇子不易,但对付她和自己的女儿却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然而随着王子们渐渐年长,王后与贵妃之争也浮到了水面上。
此次韩千觞重伤归京,也不知王上知道了些什么,竟与韩静烟大吵一架,二人还动了手,弄塌了一座宫殿。
林氏嗅出了其中的微妙,大大方方提出可以让陈嬛儿嫁给韩千觞。
“韩氏一族可是咱们苍州的中流砥柱,王上与王后生了嫌隙,可不能再跟韩将军有什么龃龉了。”林氏言笑晏晏,换来了苍州王陈元意外的视线。
陈元眼下确实急需拉拢韩千觞,无论如何韩千觞才是韩氏一门的宗主,而韩静烟只是王后而已。
于是这门亲事火速地被定了下来。
陈嬛儿被母亲捏疼了,她眼里盈起泪水,委屈地说道:“那韩千觞就是个魔头,又生性风流,人家风家好端端的庶女都被他弄到府里,不明不白的,我为何要去遭这罪?”
贵妃幽幽叹了口气,眼神里却略过一丝狠厉:“你知道什么?韩千觞是什么样的实力?王上有多么看中他?如今王后步步紧逼,若你哥哥不能继承王位,我们都得死!你自小锦衣玉食,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娘和你哥哥一点点挣回来的!现如今你还想一分力气也不出不成?”
陈嬛儿自小哪见过母亲这般严厉,不禁“哇”得一声哭出来,她扑在贵妃的怀里,呜咽道:“娘,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