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让我也去。”池妄说着就往跑道上走,肩膀被人扣住。
李国庆把人往里面一拉,淡定说:“做错了事儿,就要接受后果。”
池妄无言,抱着校服外套,抿嘴看向跑道那边的人。
顾安久有些偏胖,体力不行,刚跑半圈就开始喘。全靠林衍连拉带拽,整个场景看上去有一种共克时艰的坚强心酸。
苏敛倒是步伐轻快,健步如飞,远远甩开一大截儿。
但那天两人跑过一次,三千下来,估计也吃不太消。
天色越发昏沉,浓云翻滚。一声惊雷,细密的雨水骤然降落。雾城的夏季就是这样,川剧似的,一天一变。
细细密密的落雨绵密地钻进衣服领口,沾湿衬衫,皮肤微凉。
李国庆推了推他:“你伤口不能沾水,去里面躲着。”
池妄侧头看了眼胳膊上的绷带:“那您呢?”
“没有监督教育好你们,我也要受罚,淋雨就是我的惩罚。”李国庆背着手站在跑道边上,老气横秋地目光远眺。
雨声渐大,干燥的跑道瞬间积攒成一个一个的小水坑,砸出水花,噼里啪啦作响。
池妄卡顿了一秒,发自肺腑说:“您是个好老师,但不能朋友受罚,我在一边儿看着。我去跟他们一起跑。”
“长记性了?”李国庆没有回头,淡淡反问道。
池妄重重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大步冲进漫天大雨里。
苏敛正顶着雨跑步,察觉到落雨骤然停住。仰头看见头顶盖了件蓝白相间的校服,把大雨隔出一方天地。
他侧头看向池妄,雨水顺着下颌角滴滴答答往下淌,连带把他的睫毛都沾得潮湿,薄薄的衬衫贴在皮肤上,欲贴未贴。
苏敛冷了脸:“你跑来干什么?都说了伤口不能沾水。”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池妄嬉皮笑脸:“挡着呢,淋不了多少,再说了,不是要同甘同苦么?怎么能让你们帮我罚跑。”
又是同甘共苦,这人真的时刻心里记着,说到做到。
苏敛愣了一秒,视线落在有些潮湿的绷带上,到底没忍住骂出声:“傻逼,伤口会感染。”
“那我们就赶紧跑完,别墨迹。”池妄双手撑着校服掀在头顶,迈开步子,跑道上的积水飞溅起一层层的水花。
顾安久他们俩有样学样,脱下外套当雨伞,一边顶着衣服一边在雨里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跑疯了,突然笑出声:“这样一起在雨里跑步,居然他妈的还挺爽。”
林衍跟着笑:“你怕是没罚够。”
“妄爷,快,还剩一千。”顾安久吭哧吭哧快步赶上去,四人并排。
苏敛的左臂贴着池妄受伤的胳膊,因为雨水沾湿了T恤,还能感受到绷带不太平整的潮湿的纹理。
他侧头看向池妄,这人把校服几乎全都挪给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另一边点肩膀全湿。
池妄担忧道:“还能行吗?”
“没那么娇气。”苏敛看向前方,脚步不停。
他们在雨里大步飞奔,朝着最后一圈的终点奔跑,风和雨打在脸上,几乎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虽然很是狼狈,但如顾安久所说,真的很爽。
他遇见池妄的时候已经是很后来,长大成人,变得成熟懂事。
错过了彼此最青春年少的时光,也没有欠缺考虑的疯过闹过。
池妄的行为很幼稚,甚至有些莽撞,站在医生的角度苏敛能吐槽出三十句狠话不带喘气儿。
但此时此刻,他感受着旁边的人身上持续传来的温度,什么都说不出口。
少年总是肆意妄为,神采飞扬,大概永远没有烦心事,不用担心明天和未来。
并肩跑步的时候,他们踩上同一片水花,好像距离十七岁的池妄,就更近了一点。
很久以后,苏敛再回想起来这一天的场景,才明白这份退后底线的妥协,其实是没来由的心动。
“算了,惩罚结束,明天好好上课。”李国庆被这群崽子折腾得不行,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大手一挥,又把人招呼回来:“赶紧回宿舍冲个澡,别感冒。”
“谢谢老师。”顾安久隔着远远的距离,冲他挥了挥手。
几人仓皇地躲进操场旁边的过道,浑身全湿,顺着小路往宿舍走。
回想到刚刚提前结束的受罚,苏敛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低声说:“老李人挺好的。”
顾安久点头附和:“老李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才舍不得妄爷真带着伤口跑完。”
“我又不是为了苦肉计才跟你们一起。”池妄笑着勾住三人的肩膀,一副君揽天下的架势,“是兄弟,就要一起享乐,一起吃苦。”
心系伤口,苏敛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回去赶紧拆了绷带,重新包扎。”
池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臂:“没事儿,我身体好,扛得住。”
回了宿舍,苏敛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先拎出了医药箱,往小桌上一放。
潮湿的绷带被重新拆开,露出有些湿漉漉的伤口,果然还是沾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