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香岩山斥候军驻地。
曹悍裹着羊皮褥子蜷缩在岩洞口,睡意全无,听着不远处石笋滴落水滴发出的嘀嗒声响,疲倦的打着哈欠。
中秋已过,天气渐渐转凉,可是盘踞在定州恒州的突厥大军依旧没有撤走的迹象。
依曹悍的估计,默啜可汗是觉得这次南下捞到的好处还不够多,还想得到更大的战果。
不过,秋冬两季突厥牧民们要做好羊群的繁育工作,来年开春以后才能顺利产下羊羔,马匹也需要带回草原增膘,准备过冬。
如果突厥大军还要继续滞留在河北河东,突厥士兵难免会有所不满,底层战士和上层部落贵族利益产生冲突,对于大周来说,倒是个反击的好机会。
曹悍暗暗盘算着,等程伯献带队回来,整理一下有用的情报,他亲自跑一趟安喜城,当面与李显和狄仁杰等人商议。
还有顺安行的事,那胖掌柜临死前的招供让他心生警惕。
如果真是二张在背后操弄顺安行,不久之后,那个带着书信逃走的伙计就会把消息送到神都。
往后需要防备二张对他的报复。
可惜没拿到账册书信,没有人证物证在手,他根本没办法指认二张。
就算将这件事禀报给李显,以李显的尿性,估计也不敢大肆声张,更不敢去找二张质问。
想来想去,曹悍一时间还没想好如何处理顺安行的事。
迷迷糊糊间,他又梦见当日离开神都前,在贞观殿上发生的事。
太平公主悲恸欲绝的惨然模样浮现在脑海里,耳边回荡着她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嚎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平公主如此失态的模样。
两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没有从悲伤中走出。
脑袋里思绪混乱,曹悍迷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幕下,香岩山西面拗口响起一声鸣镝,尖锐的厉啸声划破黑夜,听起来分外刺耳。
曹悍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轱辘爬起身,营地里不少战士都被吵醒,大伙都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陈大慈披甲挎刀举着火把走来,曹悍急忙问道。
陈大慈面色凝重:“尚不清楚,但几处拗口安排的岗哨都没了动静,两队巡逻的人马也不见回来。”
“让弟兄们都清醒些,点起火把,兵器不许离身,把马牵到身边,随时准备作战。”
曹悍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妙。
陈大慈点点头,下去传令。
好在进驻香岩山以来,曹悍就下了严令,人不卸甲马不解鞍,只有在白天,才可以分批次去山后的一股水流地清洗,时刻让全军处于战备状态。
宋璟穿一身薄片鳞甲,背上系着包袱,手里提一柄剑,牵马站在曹悍身旁。
哒哒的急促马蹄声从西面传来,待跑近了,众人才看见,那是早先时候安排在西面拗口警戒的一名战士。
此刻,他后背插着三支狼尾箭,强撑最后一口气跑来报讯。
“有突厥大军包围,人数不详!快走!走!~”
他纵马边跑边嘶声怒吼,还没说完,一头从马背上栽倒,呕出几口血没了气息。
几名兵士将他抬过来,陈大慈赶紧上前探了探脖颈,朝曹悍摇摇头。
正待说话,大地传来一阵阵战鼓似的闷响声,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环顾四周,深沉的黑夜里好像有什么凶猛恶兽逼近!
所有战士面色大变,这是数量庞大的战马奔腾的声响!
“全军上马,丢弃一切辎重,随我突围!快!快!”
曹悍满面惊怒,嘶声大吼,从驮马上取下银剪戟,飞快地爬上紫燕。
几名传令兵骑马四处飞奔,将命令第一时间传至全军。
“陈大慈押后!”
陈大慈重重抱拳没有说话,率领几个都尉和其部下共计六百多人,准备为全军殿后。
“老宋!跟紧了!”曹悍扭头看了眼宋璟,他的身边有七八个战士跟随保护。
宋璟平静地道:“将军只管厮杀,用不着管我。”
曹悍深吸口气,高举银剪戟:“走!”
紫燕一马当先冲出,斥候骑军紧随在后,全军朝东面拗口疾驰而去,黑夜下,像一条由点点火光组成的长龙。
还未接近拗口,恍如一股黑色潮水的突厥骑兵迎面杀来,为首一将髡发赤膊,胸口一圈黑毛,使一把大砍刀。
赤膊蛮汉用突厥语怒吼一嗓子,曹悍听懂了,那是在跟他叫阵,要将他们这股周军斩尽杀绝!
“无名小辈!吃爷爷一戟!”曹悍同样用突厥语怒骂,倒提银剪戟冲去。
赤膊蛮汉气的哇哇大叫,两军相撞时,他抡起大砍刀朝曹悍劈下。
可曹悍手中银剪戟威力更强速度更快,光寒的月刃杀气四溢,以极其霸道的姿态横扫而过,快如霹雳!
赤膊蛮汉从肋下开始,半边身子连同那长柄大砍刀,直接倒飞出去,血喷溅在半空,溅了曹悍一身。
凄厉的惨叫声在夜风呼啸下宛如鬼哭,突厥人惊恐地望着他们的头领被劈成两截,从半空重重坠落在马群里,被惊慌的战马践踏至死。
突厥人的冲杀声为之一顿,反观斥候军却是士气振奋,亲眼目睹曹悍神勇一击的将士们,个个脸色涨红,双目满是崇敬地望着那杆高举的银剪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