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外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车夫赶路的行程也不由得变慢了许多,他虚弱地抬起眼,整个身子几乎是依偎在了华容身上,他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比他的还要凉上许多,颤颤地将她的手捂在了怀里,“这要是……到了夏天……我都不用差人去买冰了……抓着你的手就好……”
也亏得他现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华容忍不住笑,鼻子又有些发酸。
十多年来不曾哭过,这几日似乎都要将从前未曾哭的都补上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夏天来……”
华容连忙就要出声,他手微紧了一下,“听我说完……”
“要是我真的死了……不怪你,这样死我其实挺高兴的……在此之前,我还不曾知道我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死在这个时候真有点不太甘心……”他扯出用红绳穿起挂在心口的玉指环来,但实在没有力气将它扯下了,“这是我爹专门为我娘……找工匠做的玉指环,我一直很羡慕他们的感情……原本是要等到成亲那日给你的……我本来就是自私的人,所以华容……不要太快找别的男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他的嗓子都开始发哑。
窗外有几丝雨丝透过窗缝飞到马车里来,夹着凉意的风拂动华容的发,她目光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裴念,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回去,就是死我也会保住你最后一口气,只要回到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心口上的玉指环落在她的手上,半是眷恋半是不舍地轻轻吻了吻华容的手。
马不停蹄地赶路回京,城门就在眼前。
春雨细细密密,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裴念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雨水拍打在马车上的声音淹没,“我方才似乎睡着了……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们成亲了……还有了一个孩子……我给孩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于归,裴于归……多么希望是真的……你穿上嫁衣,一定很漂亮……”
太累太累了,他忍不住又要昏睡过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于归,真是个好名字。”她面上滑落泪来,滴在裴念的脸上。
裴念中毒太深,又拖延了好些时日,五脏肺腑都渗入了毒性,裴家重金寻医,不少医术高明的人慕名而来,拔除毒性的过程痛不欲生,尤其是裴念见到华容之时,脑袋便如千万针戳,到最后没办法,华容再着急也只得在家安静等裴念的消息。
艰险的一个月过去,十几个大夫看着终于度过危险期的裴念,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裴念捡回一条命,华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喜的是他终于安然无恙,悲的是他清醒之后,完全不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