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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然对玄阳道人的话深信不疑,立即命人将秀女们送出宫,奇怪的是,秀女们一离开皇宫,皇帝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从此,再有大臣上奏劝皇帝立后纳妃,皇帝就把那个大臣召到宝华殿,当着大应历代皇帝的牌位涕泪横流地哭诉,“爱卿你逼朕娶妻生子,是想让朕折寿早夭吗?”

大臣们虽然觉得子不语怪力乱神,命格之说乃是无稽之谈,但谁敢拿皇帝的龙体冒险,万一皇帝听了谁的劝真的和女人亲近了,结果龙体出了毛病,那个人就算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劝皇帝立后纳妃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但皇嗣乃是国本,一个没有后的皇帝,怎么能坐得稳江山?

于是又有大臣想出来一个办法,既然皇帝怕死不肯立后生子,那就从宗族里过继一子到名下,立为太子,如此一来,大应朝有了储君,就不怕会出现储位之争引起朝局动荡了。

沈映看到这个大臣的奏疏后,御笔一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命各地藩王送他们年龄在五岁以下的嫡系子孙入京,他从中挑选出最聪慧的孩子立为太子。

藩王们一听,居然还有这等把龙椅送上门的好事?那要是不把握住机会不就是傻子吗?

这些藩王为了能多得到一点朝廷的俸饷禄米,个个孩子没少生,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孩子,所以一听说皇帝打算从宗族里过继嗣子,那还不都踊跃参与,并且都认为自己家的孩子是最聪明的。

一个月后,各地藩王府里选出来的嫡子嫡孙陆续送到了京城,二十多个藩王,送来了差不多三十个年龄在五岁以下的幼童,附带着一封都把自己家孩子夸得聪明机灵宛如神童在世的吹牛信。

沈映命人把这些孩子都送去内书堂读书,一个月之后,考察这些孩子读书的成果,不合格者便被淘汰,遣送回王府。

其实这些还不到五岁的孩子都没启蒙呢,有些连话都还说不利索,又能识得几个字,但事情一但搞得正式起来,比的就不单是孩子了,反而引起了大人们的好胜心,非要在这次考察中争出个高下不可,毕竟谁也不想自家孩子被人说不如别家孩子聪明吧?

况且别看这只是小孩子们的比试,这些孩子的成绩可是比殿试成绩的含金量还高,毕竟一个皇位可是一百个状元都换不来的!

那一个月里,每个藩王都铆足了劲,写信到京城命人督促孩子们刻苦读书,可怜了这些幼童,成了大人们争权夺利的武器,那段时间里,内书堂里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从早到晚就没停止过。

然而一个月之后,三十个孩子,还是只留下了十个进入最后的考核。

家里有孩子留下的藩王难免沾沾自喜,而孩子被淘汰的藩王当然也不会服气,除了不服气,还顺带嫉恨上了那些家里孩子可以继续留下参选嗣子的藩王。

皇帝选拔嗣子的第一轮考核结果一传达至各地藩王府里,送进宫的检举信就没断过。

“皇上,这是从信王府里送来的密函,您请过目。”朔玉从外面回来,在丹房里找到正在打坐的沈映,双手把密函奉上。

为了让人相信他是沉迷修仙之术,沈映的表面功夫可没少做,不仅在永乐宫里建了丹房,连龙袍都不穿了,平时都穿着舒袍广袖的道袍,真是好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沈映从蒲团上站起来,接过密函,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浏览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漫不经心地问朔玉:“你猜信王这封信上写了什么?”

朔玉想了想,微笑着猜测道:“这次考核,信王家的嫡长孙落选了,是以臣猜测,应该是信王不服考核结果,来找皇上抱怨了吧?”

沈映轻笑了声,甩了甩手里的信:“不止如此,他在信里还说了不少其他藩王的坏话,说这些藩王私德有亏,其子孙不配继承大统。瞧瞧,这还没出结果呢,就已经开始狗咬狗了,若结果出来了,那他们还不得打起来。”

朔玉也笑道:“皇上以过继嗣子为由,引藩王内讧,此计实在妙极,就看这些王爷最后嘴里能吐出来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了。”

沈映走到桌旁,拿起茶盏喝了口水,“不过朕用此计也不单单是引他们内讧,朕是真的打算过继嗣子”

朔玉并不知道顾悯未死,以为皇帝不愿意立后生子,还是因为顾悯,不由得心里涌现出些许伤感,但还是劝慰沈映道:“皇上还是忘不了顾少君吗?斯人已逝,皇上也该朝前看,皇上将来或许会遇上比顾少君更好的人,若是现在就立了其他宗室子为太子,等皇上有了自己亲生的皇子,岂不是又多了桩麻烦事?”

沈映抬头望向窗外,淡然一笑,“不会了,朕不会遇上比他更好的人了。”

第78章

朔玉在心里叹道,既觉得不会遇上比顾悯更好的,那当初又为何那般狠心将人赐死。

自从顾悯死后,朔玉在皇帝身边伺候,一天天觉得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揣测,心计也越来越深不可测。

世人只看见皇帝不上朝一心沉迷修仙之术,却不知前朝早已遍布了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京城之外,则有六扇门的高手密探四处活动,皇帝不出门却知天下事,全国各地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藩王们还夜郎自大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殊不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皇帝的陷阱里,何时收网将猎物一网打尽,都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朔玉虽然已经升做了掌印太监,但伴君如伴虎,皇帝赋予他的权力越大,他伺候起沈映来就越发谨慎小心,有顾悯的前车之鉴,谁还敢恃宠生骄那就是自己找死。

“对了,”沈映甩着宽大的袖子步履悠闲地走出丹房,往东暖阁走过去,问身后跟着的朔玉,“剩下的那几个孩子,都有谁家的?”

朔玉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皇上,有越王嫡长孙,年五岁,福王嫡子,年四岁,肃王嫡子,年五岁……”

朔玉将那十个孩子的身份依次介绍完,东暖阁也到了,宫人们端着点心水果进来,沈映在丹房里打坐冥想了半天也有些饿了,坐下随手拿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

之前三十多个孩子的初选考核,沈映并没有露面,只是亲自制定了考核方式,其他的都交给了翰林院去做,这些通过初选的孩子长什么样他还不知道,于是沈映便打算在最终选拔嗣子之前,先见一见这些孩子。

沈映吃了一块芙蓉糕,手指上沾了些点心渣,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都才四五岁,正是坐不住的年纪,难为他们被拘在内书堂鹦鹉学舌似的读了一个多月的书,都怪可怜的,明儿个立夏,就放孩子们一天假吧,带他们过来永乐宫见朕。”

朔玉微笑着道:“臣明白了,那臣交代御膳房明日做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送到永乐宫里来。”

已经快三月末,天气又逐渐热了起来,沈映体质畏热,尚衣监给他用上好的蚕丝织就的织金罗做了几身道袍,比之龙袍,穿起来既松快又清凉。

第二日,各王府的嫡子嫡孙们被负责伺候他们的太监领进了永乐宫,沈映命人在偏殿里摆了宴席招待他们,都是一些小孩子喜欢吃的果子点心,是以孩子们一进来便闻到了满屋子的糕点甜香。

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是馋嘴喜欢吃甜食的年纪,看到两旁桌子上面摆着的造型精致的糕点后,不由自主地偷偷咽着口水,不过虽然馋,但还记得家里大人教的规矩,一个个像小大人似的,目不斜视地走到御座前,动作笨拙却有模有样地给沈映下跪行礼,奶声奶气地请安。

沈映穿着绣着龙纹的道袍坐在台上,眉目和善却不失威严地看着地下的孩子们,等所有孩子都请完安,他抬了抬手让孩子们免礼起身,让太监们把他们带下去入座吃点心。

这些孩子都穿着五颜六色的锦衣,长得也都是粉雕玉琢,乍一看上去,似乎个个都挺聪慧的,也判断不出孰优孰劣。

孩子们坐下来后,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不敢拿桌上的糕点吃,直到他们中间一个个头最高的孩子先带头拿了块枣泥糕,其他人见他吃了并没有事,这才放心地纷纷拿起桌上的糕点小口吃起来。

沈映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对那个第一个吃糕点的孩子产生了好奇,招来朔玉指着那个孩子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朔玉眯着眼往台下自习辨认了一下,回答道:“回皇上,那是肃王家的世子。”

沈映笑了下,“这孩子倒是胆儿挺大的,像是这些孩子里的头儿。他叫什么?”

朔玉回忆了一下,然后道:“回皇上,世子好像名叫沈怀容,今年刚满五岁,是肃王膝下唯一的子嗣。皇上眼光好,教书的师傅也说,肃王世子是这些孩子里最聪颖的,而且小小年纪便很有大家风范,这些一起读书的孩子都很听他的话。”

沈映挑了下眉,有些奇怪,既然这孩子是肃王府唯一的继承人,那肃王为何还送儿子来选嗣?他难道就不怕肃王府绝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