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六年,十二月末,秋去冬来,整个陇右也陷入了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与关中其他地界不同,秦、凤、成、阶四州,位于陇右,雨水不绝,偏种植水稻,所以较为富庶。
身为凤州团练使,兼任缘边巡检壕砦桥道使,在这个武人当道的时代,张晖在整个凤州,可谓是一言9鼎。
虽然权势在手,但他却颇为清廉,勇与做事,凤州道路水利,一应修缮,所以今年秋迎来了大丰收。
面对富比满仓的钱粮,他并不挥霍,反而细细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两年来,他心中颇为无奈。
自神武五年春那一场战败,他引以为憾,败在蜀将韩保正之手,可以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再加上兴元府被唐国占据后,唐国一直虎视眈眈,秣兵厉马,对于凤州成鲸吞之势。
为此,他也不会束手就擒,这两年来,要么是练兵,要么在修筑城墙,然后与秦、成、阶四州团练使达成互助共识,甚至示好凤翔节度使王彦超,以求援助。
这般折腾,才让其稍微放心了些许,只是?他本就只是弩兵出身?又常任刺史之职,并非悍勇之将?所以这般辛劳费神了两年?五十来岁,他的身子骨也越发的不行了。
本来他就是幽州人?来到这般南方,水土不服良久。
这不?一场秋雨后?他已经在病榻上缠绵了月余,让整个凤州都焦心忧虑。
“父亲,这些时日雨水颇多,已经遣人修缮了?城墙关卡?也派人督促不敢有懈怠。”
病榻上,他的儿子,张文延穿着青褐色长袍,细细地汇报着。
而在床榻上,本就瘦弱的张晖?此时却瘦骨嶙峋,脸颊凸出?脸色蜡黄,双眼显得极大?眼皮耷拉着,显然精神不济。
“是吗?”过了半晌?张晖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得说道:“凤州境况,危在旦夕,兴元张师璠咄咄逼人,其扩军,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人,囤积大量的粮草,其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凤州地势险要,南有仙人关,北有大散关,乃是入关中的门户,朝廷将重任托付与我,我不敢有所懈怠。”
说到这,张晖咳嗽一声,透过纱窗,窗外树枝影子摇晃着,他不由得说道:
“但,时至今日,某疾病缠身,实在精疲力竭,难以在支撑下去了,你替我拟个告病的奏本,上书朝廷吧。”
“父亲——”张文延年已三十多,却若哭状:“凤州距离开封数千里之遥,一个来回,数月之久,您又病重,凤州不可无人主持啊!”
“你——”张晖抬起头,瞪大眼睛,皱眉道:“你说地甚的混账话,就算某理不了事,还有长史、别驾,怎会无人?”
说着,他又躺下,不看儿子的脸色,喘了口气,说道:“是哪个窜梭你的?就凭你的本事,还想不到这一茬。”
张文延低头不语,神色变换。
“某也管不了你了,但凤州,你却是别想了。”
张晖冷笑道:“且不提凤州本是朝廷所有,不可私授,就言你罢了,你若是有某一半的本事,还会这般,仅仅只是个郎官吗?”
“休要乱想,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安分些。”
“只是,只是,父亲您清廉,钱帛视之如泥土,但,家中一贫如洗,不如些许中人之家,张家日后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