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通房丫鬟抬作的姨娘,到头来却在教个正头娘子提防想要爬床的丫鬟,委实让人想发笑。
侍立在侧的湘眉与喜彤对视一瞬,双双有些无语。
而关瑶连着叹了几颗龙眼,回想着汪姨娘提到的那名丫鬟,脑中便起了些印象。
“姨娘说的,是竹蓉?”
汪姨娘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就是那个骚眉辣眼的丫鬟,整日起涂脂抹粉的,一看就有歪心思。”
关瑶看向汪姨娘的神情,登时有些微妙。
若她不曾记岔的话,那竹蓉好似与汪姨娘的儿子裴讼谨……
沉吟间,蓦地便联想起听来的一桩闲事,便顺嘴问了句:“听说四伯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延医问药,只不知是何病症?”
提及这事,汪姨娘目光显见地闪烁了下,几息后她不自在地叹气道:“能是什么。我生他那会儿啊,老伯爷在外头打仗,咱们正院那位老夫人心里不得劲,便由着下人克扣我的吃食。”
说着说着,汪姨娘开始见缝插针地卖惨,抬着帕子假意拭泪道:“这才生产的妇人吃得不好奶水便不足,我又不敢用她找的奶妈子,就只能委屈着谨哥儿了。想来也是那会儿跟着我受了罪,谨哥儿便落下了些不足之疾。唉,都怪我这当娘的不争气,累得他身子骨也不好……”
关瑶埋头喝茶,似在听着,又似神游天外。
汪姨娘正说得上头,扯着帕子便跟着道:“说起来我们谨儿年岁也不小了,还整日闲在府中……”她抬眼偷觑关瑶:“三少夫人看能不能帮着瑾儿在三公子跟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提携提携兄弟?”
关瑶拿手指圈住杯子,懒淡地应了句:“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自以为寻得时机,汪姨娘霎时振奋:“一家人不就是一荣俱荣,相互扶持遮饰的么?现下三公子成了朝堂新贵,刚刚擢升左选侍郎,外头眼红的人可多着呢。若能把谨儿也安排进吏部,这有个什么事,他们兄弟二人还能有个帮衬的不是?”
房中声音停了停,只听见关瑶拿手指敲着杯壁的声音。
过了会儿,她掀眸盯着汪姨娘,半半扬着笑道:“当初五妹妹进宫,我阿姐也是想着提携姻戚来着,可最后到了姨娘嘴里头,又变作什么了呢?”
汪姨娘眉头一跳,忘了这位说话也是个直接呛人的。
她心中打鼓,面上更是红白交错,不由暗啐关瑶娘家败势却还在自己跟前拿腔拿调,只又到底碍于裴和渊的面子,不敢表露出来。
趁汪姨娘一时梗住,关瑶掩唇打了个呵欠,侍立在侧的喜彤也机灵,立马上来问她是否累了,劝她小憩片刻。
见状,汪姨娘哪里还好意思待下去,只得带着一肚子气和一脸的假笑告辞。
临走之际,关瑶倒卖了回好,让湘眉给装了满碟子龙眼送她尝鲜。
汪姨娘喜出望外,乐津津道了谢,这才缓解了些憋屈心思。
待汪姨娘一走,喜彤便皱着眉开腔道:“先前奴婢怕影响少夫人心情,有些事才没跟您说。那竹蓉委实有些不对劲,简直是变着法儿的去书房那头献殷勤……”
可巧湘眉送汪姨娘回来,闻言也跟着说:“郎君对少夫人如珠如玉,照顾得也是无微不至,奴婢们都瞧在眼里的。再怎么说郎君待您的这份心真真是拔尖儿的,您又何苦冷着他呢?”
“对对对,要不还是让郎君搬回来吧?这样与少夫人分着房睡,任谁都要误会的,也平白惹那些歪人动花花肠子。”喜彤急急接嘴。
关瑶也不解释,她舒眉软眼地笑着,抬眼睇人道:“你们记性可真好,只记得近来的事,稍微早些的都给忘了个精光。”
二婢一时哑言。
毕竟裴和渊先前所行之事,诸如威胁掳人与强行拘禁,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关瑶望了望天时,再慢慢悠悠地拿帕子拭了拭手:“走吧,到府里逛逛。”
骄阳虽然半半掩起,但地面仍是暑气未褪。湘眉跟在身侧打着扇,想起要禀的事来:“适才周夫人让人捎话,问后日的宫宴,少夫人可要参加?”
“伽容显怀了,那肚子肯定不小了吧?宫宴她还要去?”关瑶微怔。
湘眉点头:“道是要去的,才想邀您作伴来着。”
关瑶略一思索,方才忆起这回宫宴是周太后设的赏花宴,而周太后与秦伽容的夫婿周仲昆,算是本家。
“明儿让人给回话吧,就说我也会去,到时我去接她。”说着话,主仆下了曲桥,上了处地势较高的亭内歇脚。
蝉声聒耳,亭内有清风徐徐。
关瑶正舒爽地吹着风时,忽闻湘眉一声提醒:“少夫人,郎君回来了。”
视线蜻蜓点水般掠去,但见一面院墙之后,步出个高俊身形来。
郎君身着紫色官服,腰系玉石鞶带,脚蹬一双洁净皂靴。
面如雪玉,眸如墨勾,可谓是霁月清风惹人心颤。
而亦在这时,一名穿着铜绿罗裙的丫鬟正面迎了上去。
那丫鬟迈著莲步,扭着袅袅的柳腰,头发也梳得齐齐俐俐的。即使只看后背,也不难察觉出她的难悦。
湘眉当即促声道:“少夫人,是竹蓉那婢子!”
第53章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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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来了。”关瑶单手支腮,坐在石凳上意态闲散地笑望。
湘眉心中急切:“少夫人不去教训她两句么?”
“教训什么?”关瑶看戏似的,还晃悠着腿道:“人家迎主子下值,也没有僭越的地方。”
此时关瑶视线所及之处,竹蓉一双杏子眼里正对裴和渊盈满笑意:“郎君!”
原本轻快的脚步滞在原地,裴和渊皱着眉打量竹蓉一眼,只觉这丫鬟的头油味儿直冲得让他想打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