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瑶驼着背,下意识往裴和渊身后避了避。
见陶顺目光露骨,陈老爷子疾言厉色:“这几位都是贵客,休要放肆!”
“什么贵客,人家明显是把咱们家当免费客店呢,不然怎么会在池子里和和姘头胡来?”陶顺看了裴和渊一眼,死样怪气道:“我还以为是对狗男女,敢情走旱道玩龙|阳呢?早说嘛,刚才愿意让大爷一起,大爷也不扰你们雅兴不是?”
“混账东西!还不住嘴!”
陈老爷子的断喝显然对陶顺没有丁点威力,他再度将肆无忌惮的视线投向关瑶,心道怪不得姓要黑灯瞎火拉着玩,大白天不把那脸给遮住,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方才在那温泉外头,他虽然没大看清楚,但凭过往的经验便知,这矮个儿虽然脸不行但身段是个绝的,比普通象姑馆里的头牌都强。
不料姓裴的瞧着光鲜,骨子竟也跟他是同道中人,皆好男色。
便在陶顺心下打着些龌龊算盘时,白影一晃,闪着精光的视线被上前半步的裴和渊挡住。
陶顺竖起眉来,撞上裴和渊的目光。
晦暗的眸,如被泼了墨的子夜般黑泠泠的,其中似是压抑着冷鸷,又像漫着冰彻骨髓的寒流。
这样让人有些瘆得慌的目光,莫名令陶顺感到熟悉,可也只一刹,那熟悉感便消逝难寻。
他习惯性恶狠狠地鼓起眼,指着自己额角的伤:“伤了老子,先给个一百两延医费。还有你们那餐宿费交了没有?明儿个每人交五十两来,当这善堂呢?哪能让你们白吃白住?”
“闭嘴!闭嘴!”陈老太爷顿了几下手杖:“你是要将老夫这脸给丢个干净不成?”
陈老太爷到底年纪大了,深更半夜起来折腾又被气了个好歹,听着声音都苍老了许多:“误会一场,老朽这外甥喝大了,老朽代他向二位道歉,二位公子莫要计较他疯言胡语。”
关瑶与裴和渊还未表态,梁成潜身边的亲随进了厅堂,说梁成潜突然身子不适,发起了低热。
陈老太爷先是呆了片刻,才张罗着让人去请大夫,且那说话吩咐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于离开厅堂前,裴和渊的视线在陶顺的右手上停了停。
异常短的小指,见不到指甲,很明显是缺了一截。
观那断口,不像是被利器所削,倒似是被人生生咬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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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成潜不止发热,还有腹痛的症状,请来的大夫说是受了寒凉。
而许是在温泉池子里吓了一遭,关瑶也病了,裹在被子里打喷嚏。
这样一来,别说撵不走关瑶,行程都只能搁置。
没病的关瑶本就不好打发,病了的关瑶更像生了八只脚似的,抱着骗到房里的裴和渊不肯撒手。
到底还没恢复真身份,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关了门嘤声佯泣:“人家头疼,腿也疼,浑身上下都疼……”
“不过是有些咳嗽罢了,不知道的还当你患了什么不治之症。”裴和渊皱起眉头,被缠得有些狼狈。
“说不定真有呢,夫君疼疼我,我那绝症就好了……”关瑶嘟嘟哝哝,带着鼻音的哭腔莫名温软。
裴和渊看着那揩到泛红的鼻头,心中哂着,真是半点不怕把鼻水蹭到他身上。
而穿着干衣被蹭和穿着湿衣被蹭,当然不是同等触感。
躲避时,裴和渊的目光触及散在被面的一条长巾。
想起那是用来缠什么的,他移开眼,却不受控地想起昨夜那承着莹润清晖的肩头,以及颈下的大片肌肤。
耳畔,关瑶在说她一路上有多辛苦。不止天天早起易容,晚歇前又要卸妆,说那涂料闷得她脸不如以前娇嫩,假胡须撕来黏去弄得她人中都麻了云云。
恍神之中,指尖矍然被牙咬住。
裴和渊薄怒,正想斥责时,却被关瑶抢话道:“我不属狗,我属于夫君。”
“叩叩——”
门被敲响,是吴启来寻裴和渊,说是有事要回禀。
关瑶依依不舍:“夫君记得晚些再来陪我,我现在病了好虚弱,晚上一个人睡不着……”
裴和渊脆快了当地拂袖而去。
湘眉伺候着关瑶喝了盏茶,抱怨道:“有个小丫鬟在咱们院子外头鬼头鬼脑,也不知探个什么劲。”
听说有人在探头探脑,关瑶瞬间联想到陶顺,以及他那令人作呕的目光。
湘眉“啧”了声:“这陈家真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若非咱们郎君成了婚,他们家大姑娘怕是脸都不要,也会强压着郎君娶她。”
关瑶幽幽地抬起眼皮子:“湘眉,我也是强压着夫君娶的我,你是在说我不要脸么……”
湘眉忙不迭摇头:“当初在青吴时,郎君会答应和小姐幽会,便是本就对小姐存了心思的。那陈大姑娘郎君连看都不愿看,哪能相提并论?”
关瑶这才舒心了,让掩好门打算休憩片刻。
相近时辰,陈家一处居院中,陈嫦听了丫鬟的报,气得把桌上的针线笸子挥到地上。
陈璃正做着绣活,手里的针被线猛地一扯,指尖扎了一下。
拿帕子掩着指头冒出的血珠子,陈璃轻轻皱眉:“阿姐,裴公子可能只是去探病罢了,他怎么看也不像、不像是喜好男色的?”
“她说的话你聋了没听见?”陈嫦指着小丫鬟:“探个病要那么久?还要下人把守房门?明显是私情被撞破,那姓焦的干脆大白天把人勾到房里去厮混,简直不知廉耻!”
“怪不得总坏我好事,总阻我拦我,原来,原来那姓焦的是个死不要脸的小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