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岫顺着青年的视线往下看了过去,云雾萦绕里,一片巨大的湖泊绕在山林间。
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终南山清岫来过,不过当时也只是路过并没有太注意周遭环境。
他记得这里有很多溪流河川,但是像这样大的湖泊哪怕他没留意,可只要见了一眼应当也是有印象的。
于修真来说再长久的时间也如弹指之间,转瞬即逝
可是再如何,哪怕沧海变桑田也得要个几百年,百年不到能汇成这样的湖海吗?
谢长庚看着清岫一脸恍惚,也没什么印象的神情后心下一惊,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坏了!这是沧海倒流进陆地形成的湖海!是和沧海连续在一起的!”
自几年前仙剑大会,戚百里破了锁妖塔放走了无数妖兽之后,他们大多都汇聚在了沧海。
一时之间妖力肆虐,引得沧海翻搅,倒流入了陆地。
这些谢长庚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竟侵蚀得这般厉害。
他们本就是为了避免和沧海妖修对上,才舍近求远从这里过去。
不想这里居然也汇聚了沧海倒流形成的水域。
沧海的妖修对水的运用出神入化,海水更是他们一切的纽带。
只要有海水接续,哪怕千万里也能瞬身而来。
“现在就算折返也难避开了!我们去苍山方向,苍山虽临近沧海,可是再如何也是正派修者,若遇什么意外,定然会出手相助的!”
清岫沉了脸色,在位置过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身,怀里的少年突然动了。
他瞳孔一缩,在以为风祁是清醒过来后,一道剑气凌厉,直直往清岫面门过去。
这一变故让谢长庚和清岫惊愕。
清岫身形一动,堪堪避开了少年的攻击,然而这么近的距离,即使躲开了也还是被剑气给划伤了一道血痕。
“风祁……”
清岫拉开了距离,刚想要说什么,抬眸对上了少年空洞的眼眸一愣。
他没有意识。
就像是之前在南疆对上的那个药人一样,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有人在控制他?!
清岫很敏锐的反应了过来,在用神识探知了之后,发现他周身的妖气紊乱至极。
不仅如此,在那妖龙死后本该散去的妖气,此时不减反增。
一旁的谢长庚也同样觉察到了。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妖龙并没有死,二是操纵风祁的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另有其人?他身上的妖气是因为那妖龙将龙血灌进去而侵蚀留下的……”
他说到这里一顿,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又可怖的猜测。
并不是没有可能。
只要那妖龙身上的血也另有其人的话……
如果那妖龙也是被控制了,控制着将龙血灌入了风祁体内。
那么即使杀了那妖龙,只要原主不死,这妖气便永不会散去。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风祁体内的妖气不散。
清岫还没有从这样震撼的真相之中消化过来,
疾风肆虐,形成了千万水柱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没有攻击他们,只是凝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牢笼,附着着妖气诡谲。
将他们牢牢束缚在了其中。
谢长庚眼眸沉了几分,对于这番变故似乎并没有多意外。
因为在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中局的瞬间,他就猜到了背地里操纵一切的那个人是谁。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再躲躲藏藏的也没什么意思了,你说是吧?”
“戚百里。”
青年的话音刚落,万千水柱之中一个银发金眸的妖修缓缓显露出了身影。
他和仙剑大会时候相比变了很多,眉眼更加深邃,气息也更为森然可怖。
对于谢长庚这个籍籍无名的万剑宗弟子能够辨出那妖气是他,这让戚百里有些意外。
他掀了下眼皮看了青年一眼。
对于戚百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谢长庚和清岫虽不知,但是在对上他的瞬间,尽管他收敛了气息。
可那逼仄的威压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修为,俨然在元婴以上。
和谢长庚猜测的没有错,他在仙剑大会的时候所用的不过是一个分身。
那个分身的修为在金丹,那他本人必然至少也是元婴。
再加上戚百里蚕食了锁妖塔的同族,其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根据前世的时间推算,他可能只差一步便至大乘期。
他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谢长庚没有动作,僵持了一会儿,在戚百里快要不耐烦动手的时候,他的一句话让他骤然停住了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换骨期应该快到了吧。”
银发金眸的妖修神情一凝,手腕一动,一股水流紧紧缠绕上了谢长庚的脖颈。
“你是如何知道的?”
龙族的换骨期,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哪怕是亲人还是朋友,他们也断然不会将什么时候换骨告知。
戚百里马上要换骨的事情,除了那个人知道之外,旁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咳咳,你这个时候若是对我们下手,尤其是风祁和清岫,无异于打草惊蛇,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招致了祸端,咳咳,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看来他说得没错。”
半晌,戚百里这么沉声说了一句,束缚着谢长庚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
其实一开始戚百里并没有打算对风祁他们如何,他感知到换骨期将至,在准备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的时候。
萧泽来了沧海找上了他。
他第一句话便点出了他换骨的日期,戚百里并不意外。
这人桀骜不驯,所行所为都是逆天之事,又传闻他擅长推衍之术,能够算到他的换骨期也不是不可能。
【你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自然是救你的命。】
【我能预知未来,不是单纯的一两个片段,而是一切。】
萧泽这么说道,那个时候戚百里震惊的同时,更多的却只是半信半疑。
他冷笑了一声,讽刺了回去。
【你看我像三岁小孩吗?你若是能够预知一切,五百年前怎么会让顾止削了你的魔角,险些殒命在七煞剑下?】
萧泽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那老东西是个例外。】
【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提醒你,在你换骨当天蓬羽会将你斩杀。】
【一月后白穗和风祁他们会到合欢宗,蓬羽就风祁那么一个宝贝徒弟,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应该知道如何做。】
【当然,信与不信随你。】
他说完这话后勾唇笑了笑,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黑雾之中。
戚百里对此本是存疑的,如今看谢长庚这反应,想来他的弱点已然暴露了。
想到这里他神情平和,反而没有之前时候在听到谢长庚提起换骨时候那般激动了。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他体内现在充斥着我的妖气,且已经深入骨髓,就算他师尊找上我也杀不了我。”
“若我死了,他才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你,你早就知道之后蓬莱主会来寻你?!”
谢长庚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向戚百里。
原来如此,那妖龙早已身死,是戚百里引了自己的血控制了他。
他本身就不是为了要夺风祁的龙骨,而是为了将龙血灌在风祁的体内。
戚百里驱使着那妖龙,如今又用驱使那妖龙一样的法子,驱使着风祁。
风祁的神魂已被妖气感染,他们两人的生死连在了一起。
戚百里的妖气若是散了,他也就没命了。
从一开始戚百里想要的便不是什么龙骨,而是用风祁的性命来威胁蓬羽。
只要少年的生死在他手中,蓬羽是断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戚百里看着眼前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惧的样子扯了扯唇角。
指尖一动,松开了对谢长庚的桎梏。
谢长庚咳嗽了几声,看到风祁像是没了支撑一般往下坠去。
他心下一惊,连忙俯身接住。
“回去之后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一字不漏都告诉那老东西,让他这段时日最好老实些,要是想让他徒弟活命,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眉眼冷了几分。
也不等谢长庚反应,一股水流冷不丁缠绕上了白穗的腰侧将她带到了自己这边。
“带着他滚吧。”
戚百里放走了他们,留下了白穗。
也不知道该说这是不幸,还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他对白穗有些情谊。
要是他真要对她做什么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早在她昏迷时候直接便会动手杀了她。
谢长庚知道现在留下来也没办法将白穗带走。
他眼眸闪了闪,朝着一旁脸色铁青的清岫使了个眼色。
清岫半晌也没有动作,青年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劝说。
“冷静点清岫,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回蓬莱,风祁现在情况危急,就算戚百里的妖气散了,他的神魂不能及时稳固也得死。”
他说到这里斟酌了下语句,余光瞥了白穗一眼,而后隐晦提示。
“而且你别忘了之前白穗说过,她身上……”
有顾止给的飞羽令。
那是认了主的东西,哪怕是萧泽也破坏不了。
只要它在,白穗一渡灵力他就能感知到所在。
清岫咬着嘴唇,桃枝因为主人的紊乱的灵力也跟着颤颤巍巍。
直到血珠沁出,血腥味在唇齿之间弥漫,他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准备离开。
然而谢长庚带着风祁前脚刚出了水牢,后脚一股水柱缠着清岫的手脚将其狠狠拽了回来。
“?!戚百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明明说了放我们……”
“我说的是你,不是她。”
银发金眸的妖修薄唇微启,视线凉凉落在了被囚于水牢里的清岫。
“我和人做了一笔交易。
有人要你,你得留下来。”
清岫他本就不打算离开。
他直勾勾注视着戚百里,面上似覆了霜雪。
“戚百里,既然那人要我,烦请你放了她。”
“不行。”
几乎是在清岫话音刚落的瞬间,戚百里便冷声吐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清岫气得不轻,连带着水泽也紊乱激荡了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要破开。
“为什么?我们和你之间没什么情谊可言,可是白穗之前是如何待你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
戚百里抱着白穗的手一顿,银色的长发似月华,拂过她苍白的面颊。
“……自然也是因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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