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老耳朵说这话肯定是有他的深意在的,可是这会儿正着急确定秦艽安全的晋衡还是有点受不了他这老年人惯有的说话总是没有重点的毛病,而知道自己要是再这么没完没了拖下去,晋衡一定得和自己发火了,老耳朵只能尽量长话短说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中心思想。
“咱们这些作为各家各户保护神存在的姓氏其实主要分三种,这个事我好像一直没详细告诉你吧?”
“恩。”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但晋衡还是皱着眉配合地点了点头,而站起来精神地抖抖耳朵老耳朵闻言也稍显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才忽然开口道,
“之前你和秦泥鳅之间的事一切还不明了,所以我在旁边看着也一直没敢多嘴,现在时机也差不多了,我就和你这么说吧……你手上的这本东西里面,管子孙后代家中琐事的统一叫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百家姓里现在呆着的这些基本都是……”
“……”
“而管族中事务,部落族群的叫族姓,你上次抓回来的那个三个脑袋的疯婆子姚氏,还有你们马上要找的那个当年对治水灾有功的姒氏,以及那几个野蛮不讲道理的上古八大姓基本上都是,而这最后一种,叫做国姓,是一个国家诞生灭亡之后留存于世间的姓氏,这类姓氏往往就是子孙缘最厚,来历最大,甚至对其他姓氏有直接号令权利的,这就比如说秦泥鳅的老祖宗秦氏,再比如说咱们曾经风光无限的晋氏……”
这么一说,一脸怀念的老耳朵自己也有点止不住的感慨了,而注意到从始至终板着脸的晋衡脸上露出了些许怀疑的古怪表情,瞬间有些憋气的老耳朵只黑着脸气恼地拍了这整天面瘫着脸,也不配合自己的臭小子一下,又一脸恼火地教训道,
“你这个臭小子不会以为我一直都是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姓吧!秦泥鳅家来头这么大!咱们也不差好吗!要不是咱们老晋家当初因为招了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进门做女婿,哪会最后被搞得丢了门钥匙,又从国姓被一路降级到了家姓,眼下还要怕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色龙啊!……都是你姐姐当初识人不清,才把那叫章清锋的小子引狼入室……幸好长鸣从小到大都一点都不像那个王八蛋……”
都好久没听老耳朵主动抱怨这件事了,贸贸然得知了竟还有这桩真相,所以明显一愣的晋衡一方面脸色不太好地抿了抿唇,与此同时,他也因为章清锋这个足有许多年没有听人说起的名字而神情骤然间冷了几分。
而原本也是顺嘴一说,看自己又把晋衡弄得不高兴了老耳朵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一脸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在面前青年的注视下扭过脸强行转移话题道,
“这两件事的关系本来我也不想告诉你,但一直瞒着你也不是个事……总之,这就是我作为你从小看你到大的老祖宗能告知你的最后一件关于姓书的事了,你也许自己也已经感觉到了,随着你从童年再到少年再到成家立业,你们家的人除了长鸣已经越来越少能看见我在你们家里跑来跑去了吧?因为只有压根没长大的小孩子才会被老祖宗们一直照顾宠爱,长大了以后的凡人都会渐渐地失去这种本领,包括你,晋衡……”
老耳朵这么一说,晋衡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变,而大概也清楚这和冰块似的臭小子向来不会那么细心地去关心身边的人,老耳朵只仰起老猫脸又哼哼一声开口道,
“我虽然现在还厚着脸皮留在你们家,但是也快要和你彻底告别了,往后你再想找我出来,就只能正正经经地通过姓书唤我出来了,我不可能一辈子做你们家看门吃鱼的老猫,加上如今神力薄弱,早不比当年,也没办法帮你太多了,往后你与我晋氏的前路究竟如何,你又能从门中寻找到什么,我因为门中律的关系也实在无法告知你太多,一切真相你就自己尽管去和你家小泥鳅门后寻找吧……”
老耳朵这么说着,也就拍拍屁股坦然地回姓书中去了,晋衡甚至没来得及和他正式道个别,而这潇洒惯了的老猫显然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不过照着老耳朵给的线索,晋衡却还是没能找到老猫口中的那个所谓的有很多青蛙的鱼塘在哪儿。
而正当找了他快有两三个小时的晋衡一脸疑惑地想着秦艽这是究竟跑去哪儿了时,他却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廖飞云的电话,也正是这个电话,让本还好好的晋衡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更甚至显出几分古怪来。
“……晋衡,我这儿出了个事,你要不帮我过来看看,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不太像是一般人弄出来的……而且死的这个人……可能秦艽还有点关系……”
廖飞云这话说的隐晦,但每次遇到非人办下的案件需要找他帮忙时,他都会这么含糊其辞地提一提,可这原本听上去很正常的事情,却因为廖飞云后面的那一句话而变得有点奇怪起来,晋衡皱着眉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沉着声开口询问道,
“什么叫和他可能有关系?”
“额……这让我怎么和你说好呢,我这会儿也在这儿取证呢,我就和你这么说吧,死的这个人叫石文彪,就是本市人,你认识吗?”
“……好像有点耳熟,他是谁?”
因为距离上次去冯至春家已经很久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晋衡并没有能够立即想起来石文彪这个名字属于谁,而廖飞云听到这话也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才提示般的再一次开口道,
“咳,那……那他有个老婆叫冯至春,你认识吗?”
听到这儿,总算是听出问题出在哪儿了,独自站在夜色中的晋衡没由来地神情一变,接着才冷下声音示意廖飞云把事情说清楚,而电话那头的廖飞云一听晋衡这是急了脸上也是尴尬地很,只能咳嗽了一声又尽量压低声音开口道,
“我快九点半的时候接到的报警电话,说三两胡同巷子口的大排档后面死了个人,有人还立马给认出来了,说就是住在附近,还每天都有出来喝酒习惯的石文彪,就目前看来,现场看上去也确实挺惨的……反正身上到处都是不像人弄出来的勒痕和血窟窿,手脚和颈椎部分骨头都被活活碾碎了,半个脑袋和一条胳膊还给用牙齿硬生生撕下来……”
“……”
“他老婆过来认人的时候都快疯了,一直在那儿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已经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附近邻居都说下午的时候,老石两口子和一个一直表情很吓人,但长的很高很瘦,还留着半长到肩膀头发的男的在大门口吵过……另外,我同时刚刚还从尸体旁边还找出来一点有点像蛇蜕的东西和半截已经烧断了的红绳子……那红绳子……我实在看着有点眼熟……”
“……”
“所,所以你要是方便,能把那谁给我一起找过来吗?我不是现在就给他直接定罪,也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所以不相信他啊,就是这事怎么着也得他本人来一下,哪怕把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好说清楚,也省的我在这儿糊里糊涂,到时候瞎猜什么把他给弄得不高兴啊……”
廖飞云这话说的含蓄,但晋衡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他这已经是超出警局程序外的在给自己主动提醒了,而直接恩了一声也领了他这份好意,挂上电话,暂时也无法确定秦艽究竟在那儿的晋衡就这样脸色不太好地就直接冒着雨去了作为案发现场的三两胡同。
深夜十点多,看上去刚刚下过一场暴雨的大排档一条街后,大量的警车和附近窃窃私语的摊主们正一起围拢在惨白的拆迁墙边。
满是泥泞砂石的建筑工地上隐约有鲜红的血渍溅落在地上,衬得那躺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尸首越发可怖了些,一身笔挺警服的廖飞云从刚刚起就一直脸色不太好地站在一旁想了会儿事,直到他在黄色隔离带后隐约看到明显就是刚赶过来的晋衡朝自己招手示意了一下,他才猛地松了口气又上前把自家这位大仙给带了进来。
“冯至春呢?”
“……额,受刺激太大,所以直接休克了,刚刚我已经让人送去医院了……话说,她……她真是秦艽的那个啥的啊?他人呢?”
廖飞云这么鬼鬼祟祟地问着,明显就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而脸色从始至终冷的厉害的晋衡也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低头皱起眉换上白手套又一步步走进眼前那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并在那白布盖着的尸首前停下后,大概地检查了一下石文彪身上的各种明显就是被某种体型巨大,还带着鳞片的爬行类动物拖拽过才留下的恐怖伤痕。
而注意到晋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单独把他带进来的廖飞云也压低声音指着那些类似舌牙啃咬过的痕迹一言难尽地开口道,
“你……你看吧,我可没和你撒谎吧……确实……确实就是挺像蛇之类的东西故意弄出来的……而且我刚才又在附近问过了一遍,下午的时候那谁确实来过冯至春家,还和她丈夫发生过争吵……这一点包括冯至春自己都没有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
“冯至春刚刚……晕过去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害怕,我总觉得她好像是知道什么,但是就是死活不敢说……”
“……”
“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家那个谁今天一时脑抽就下手没轻没重的……把……把人给直接……”
嘴里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晋衡沉的有点吓人的眼神给弄得把话都收了回去,廖飞云自动认怂的态度让满脸写着不耐地晋衡跟着收回自己的视线的同时,想了想也顺带将弄得很脏的白手套给摘了。
可看是看了,晋衡的心情看上去也的确不太好,毕竟今晚的人证物证俱在,这杀人的手法也的确是眼熟,这种就差没让秦艽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一句的状况实在是让他都有点措手不及,而接下来就是跟着廖飞云意义看过那所谓的证物——蛇蜕和半截红绳子,又挨个走访了附近几个确确实实见过秦艽的邻居,一直没有主动发表太多意见的晋衡直到走出案发现场几步后才慢吞吞地开了口,而他对廖飞云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
“人不是他杀的。”
“……啊?你,你就这么肯定啊?可这……这种事谁能替他担保啊……现在咱们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他和这事没关系,他人又死活找不到,万一弄到最后真的是……”
虽然无条件地愿意去相信晋衡的为人,可是对前科一直很多的秦艽,廖飞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而很清楚他这样想无可厚非,曾经和那个人约定好要为各自都各退一步的晋衡只是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姓书出来,又在快速点燃并扔向空中后格外平静地回答道,
“没证据我会找出证据来证明,这件事不可能是他做的,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替他担保。”
第88章姒